连信,附近人约吗,连信,附近人约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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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十月》2022年第4期)

宋师傅注意到了杨师傅在捡炮线,他不知道杨师傅捡炮线做什么用,也没有问。但他知道杨师傅是个惜物的人,杨师傅捡炮线,一定会给炮线派点儿什么用处,他愿意帮着杨师傅捡炮线。宋师傅架棚子使用的工具是两样,一样是镐头,另一样是斧头。镐头是用来刨煤的,也用来整理被炮崩得参差不齐的地方,以便把木头棚子架得更规整,更牢稳。斧头是用来砍坑木(煤矿术语)的,把柱子的顶端和横梁的两端都砍出适当的平面,以增加柱子和横梁的摩擦系数,使二者结合得更紧密。宋师傅这天在刨煤时,从煤窝里刨出了一根红色的炮线。他把炮线捡在手中,并没有马上交给杨师傅。他知道,炮线应该有两根,有一根红线,还应该有一根蓝线。于是,他接着往下刨。有那么一刻,他寻找另一根炮线的念头在脑子里占了上风,好像不找到就不会罢休。

当他把蓝色的炮线找到后,才把两根炮线并在一起,交给了身旁的杨师傅。杨师傅接过炮线评价说:一根炮线要比一根棉线贵得多,扔掉可惜了。宋师傅同意杨师傅的说法,说:那是的,造炮线不是纺棉线,造炮线可是个精细活儿。造炮线所用材料的高成本在那里放着,加上造炮线的工艺复杂,不贵才怪。

一般来说,一个采煤场子一班只打一个炮眼,只放一声炮,留下的炮线是有限的。也就是说,每采一棚煤,杨师傅只能捡到两根炮线。要是纺线织布的话,须纺出足够多的线才能分成经线、纬线,放到织布机上织布。倘若用炮线编一样东西,也需要攒够一定数量的炮线,才能动手编。杨师傅要是只在他和宋师傅的采煤场子里捡炮线,所捡的炮线什么时候才能够编一样东西呢?杨师傅不再满足于只在自己所在的采煤场子里捡炮线,他还不时地往旁边的溜子槽里看一眼,看看顺槽而下的煤里是不是有炮线。溜子槽如一条欢腾的小河,小河里奔涌着黑色的波浪。

一旦发现波浪里有炮线,他就眼前一亮,赶紧把炮线捡出来。另外,在劳动之余,他还愿意在整个工作面上下走一走,看看别的采煤场子里有没有遗落的炮线,要是有的话,他就拐进去捡出来。矿井下所有的工作面没有一个是平坦的,都是倾斜的,倾斜得像山坡一样。所以,往工作面上头走时,叫上山,往工作面下头走时,叫下山。工作面全长一百多米,上下爬一趟要付出不少力气。为了能捡到炮线,杨师傅不怕费力气。

有一回,杨师傅在别的采煤场子里看到一根炮线,他扯住炮线一头,刚要把炮线扯走,他觉得一扯一沉,线上像是钓到了一条大鱼。他抬起头来,才发现炮线的另一头被另一个工友扯到了,他们各执一端,把炮线扯得有些直。这让平日里谦让待人的杨师傅顿时有些惭愧,马上把炮线松开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在捡炮线。

工友却笑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说:我听说你在捡炮线,这根炮线我是替你捡的。这话让杨师傅有些感动,他让工友自己把炮线留着吧。工友说:我又不用炮线拴蚂蚱,留它干什么!给,拿走吧。杨师傅这才把炮线接了过去。工友问杨师傅,捡炮线干什么用?杨师傅说他也不知道,瞎捡着玩儿呗。工友跟杨师傅开了一个玩笑:你该不是把炮线送给你的相好吧!要是在井上的阳光下或灯光下,杨师傅听到这样的玩笑,脸上也许会红一下。好在井下的煤黑对脸上的颜色变化有着遮盖的效果,脸白脸红都看不见。杨师傅把工友的玩笑指了出来,说:你开玩笑呢,我哪里有什么相好。工友还有话说:相好都是私下里偷着好,就算你有相好,我们也不知道呀!

对关于相好的话题,工友们都很感兴趣,听到他们两个说到相好,不少工友的耳朵都向他们这里倾听着。井下如黑夜,在黑夜里,人们的眼睛不好使,耳朵总是很好使。实在说来,井下太沉闷了,色彩也过于单调了。说说相好,或许能打破一点沉闷的空气,给话语增添一点色彩。

他们这一代矿工,文化程度都不太高,能小学毕业就算不错,上过初中的极少,还有一些是连信都不会看的文盲。他们听说过相好的说法,有的却连相好的相是哪个字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香气的香呢。香好香好,香气当然比臭气好。但是,他们对相好的意思是懂得的,知道相好涉及男女之事,有婚外情的意思,有家花不如野花香的意思,也有浪漫的意思。他们每个人都渴望自己能有一个相好。就算自己没有相好,听别人说说相好也是好的。他们隐隐觉得,从穿衣戴帽、说话走路、为人处世等各方面来讲,杨海良师傅都应该有一个相好,要是杨海良都没有相好的话,还有哪个挖煤的人能趁一个相好呢!然而杨师傅的话让他们有些失望,他还是说开玩笑,开玩笑。

又说,咱们弟兄们成天价在煤窝里爬来爬去,只能跟煤好一好。

工友们虽然没听见杨师傅说出捡炮线干什么用,也没听见杨师傅说多少关于相好的趣话,但他们都知道了杨师傅在捡炮线。如果说捡炮线也构成了一个故事的话,有故事和没故事效果大不一样。在没故事之前,工友们看见炮线跟没看见差不多,任炮线跟煤一块儿溜走了。有了故事以后呢,工友们再看到炮线,就跟杨师傅联系起来,勤勤手就把炮线捡了出来,送给了杨师傅。这样一来,就不再是杨师傅一个人在捡炮线,也不再是杨师傅和宋师傅两个人在捡炮线,而是工作面的工友们都在为杨师傅捡炮线。工友们在把炮线交给杨师傅时,都是先把炮线整理一下,绕一绕,绕成一个圆圈,做成缠丝手镯一样。

人的联想有相通的地方,一个工友把绕成圆圈的炮线递给杨师傅时果然说:杨师傅,送给你一只花手镯。杨师傅跟工友们也开玩笑,他说:这只花手镯不错,留着给你的相好戴吧。工友说:我要是有相好,可不能送给她这样的假手镯,至少要给她买一副银手镯。杨师傅夸工友这样重情义,日后一定会有一个相好。

杨师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工友帮他捡炮线,这使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缘还可以。可是,大家都帮他捡炮线,又让他稍稍有些不安。在发现他捡炮线之前,或许大家都以为炮线不过是废品,没有了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在发现他捡炮线之后呢,有的工友受到他的启发,也许也意识到放炮并没有把炮线毁坏,炮线作为电线,虽说已经完成了为雷管导电的功能,但线绳的功能还存在着,还可以用来缠绕点儿什么,或捆绑点儿什么。比如在矿工宿舍院子里的杨树上,拴有包着黑色塑料皮的晾晒衣服的铁丝,那些铁丝原来也是当电线用的,电线老化了,或塑料皮漏电了,就把电线派上了晾晒衣服的用场。工友们知道了炮线可以利用,却没有利用,却把捡到的炮线交给了他。感谢之余,他不知道怎样答谢这些友好的工友。

众人捡炮线捡得快,捡得多,如果每天捡十根,十天就是一百根,一个月就是三百根。有句俗话,说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这里众人拾的不是柴火,是炮线,炮线肯定不是用来烧火的。至于杨师傅要用炮线做什么,工友们还不知道。杨师傅可能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平日里,杨师傅话语不多,做事是一个先干后说的人,或是干了也不说的人,从来不会把一件还没干的事说得满世界都知道。

杨师傅每天把炮线拿到井上后,不是随便往床板上一扔,压在铺盖底下就完了,还要一根一根把炮线整理一下。他从矿上的垃圾堆里捡来一个木头电线轴,把炮线捋直,缠绕在线轴上。他这样做,类似于农村纺线的老太太把棉线缠绕在线穗子上,等把线穗子缠得饱满了,饱满得像一块成熟的红薯一样,就可以用线加工别的东西。除了捡回一个线轴,杨师傅还从垃圾堆里捡回了一只废弃的炸药箱子。箱子是用木条钉成的,四面透气,六面漏风,很是简陋。但不管再简陋,也是一个箱子的形状。

杨师傅把缠了炮线的线轴放进箱子里去了。杨师傅曾当过农民,知道农村几乎没什么垃圾,一片树叶,一根茅草缨子,一枚羊粪蛋子,都会用来烧锅或派肥,到处都干净得很。到了矿上,他才看到了被人们称为垃圾的垃圾。在他看来,不少垃圾都是有用的,一团沾了油污的棉纱,一块带有树疤的板皮,一张被撕裂的风筒布,拿到农村都是可以利用的好东西。他听人说过,这些垃圾都是工业垃圾。相比之下,农业没有垃圾,工业才有垃圾。一说工业,就与工厂、机器有了关系,凡是从工厂和机器里出来的东西,都显得宝贵一些,废了也不算废,还有修旧利废的价值。杨师傅在井下捡炮线,也是这样的道理。

把炮线攒得差不多了,杨海良师傅开始用炮线编东西。矿上有一些女工,她们把矿上发的劳保手套拆开,拆成棉线,用来织花样百出的线坎肩。还有的女工,从商店里买来玻璃丝,用玻璃丝编金鱼、蝴蝶,或茶杯套。杨师傅要用炮线编什么呢,他打算编一只花篮。篮子分菜篮、馍篮、果篮、花篮等,他要编的是花篮。他听过一首民歌,民歌的名字叫《编花篮》,民歌里唱道:“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

南山开满红牡丹,朵朵花儿开得艳……”他编的花篮,不一定非要盛牡丹,从小到大,从青年到中年,他见过杏花、桃花、石榴花,还见过豌豆花、养麦花、黄瓜花,还从没有看见过牡丹花。他见过的花,都是平常的花,在贫穷的地方也能见到的花。而据说牡丹不是平常的花,是富贵的花,说不定他这一辈子都没机会看牡丹花一眼。等花篮编好,他不一定用来盛花,也许盛一把花生,盛两个苹果,或盛三个柿子。也许什么都不盛,花篮只是花篮本身,本身就像是一朵花。

杨师傅以前只听说过花篮,从没有见过花篮,更没有编过花篮,编起花篮来,一点儿经验都没有,一点儿参照都没有,只能在脑子里想象出一只花篮的样子,按照自己的想象,一边儿想,一边编。至于编东西的方法和过程,他倒是看见过。还是在老家当农民的时候,他看见过村里手巧的男人,有的用荆条编筐,有的用苇蔑编篓子,也有的用高粱蔑子编圈床席。村里有一个哑巴,特别善于用高粱蔑子编圈床席,他用红白两色高粱蔑子,不仅能在席面上编出大大的花瓶,还在花瓶里插上了红花,堪称美妙绝伦。圈床席是做什么用的呢,是给新婚的新郎新娘圈在床边遮挡掉渣儿的泥巴墙用的,是装饰洞房用的。

本村的人,还有周边的村里的人,能得到一张哑巴编的圈床席,那是莫大的幸运和喜庆。哑巴本人一辈子都没结婚,但用他关乎心灵的精湛手艺,不知给多少新人送上了无声的祝福。杨师傅愿意承认,正是因为有了目睹哑巴编圈床席的美好难忘记忆,他才动了用炮线编一只花篮的念头。高粱蔑子是两色,炮线也是两色,他要向心灵手巧的哑巴学习,争取把花篮编得好看一些。

编花篮最好能有一张桌子,在桌子的平面上,花篮的底子才能铺展得开,才能编得严密,平整。编花篮不像女工用钩针子钩毛线坎,只拿在手上钩来钩去就行了。杨师傅如果把炮线在手上编来编去,恐怕很难把花篮编成形。宿舍里没有桌子怎么办呢,杨师傅就掀开床上的被子和褥子,在自己的床板上编。他的床铺不是一个整体,是用两条凳子支起一块木板组合起来的。矿工宿舍里所有床铺都是这样的,简单到不能

再简单。不过,这样的床铺挺好的,铺上铺盖可以睡觉,掀起铺盖就可以当桌子用。床板要比一般的桌面宽展得多,把它说成工作台也可以。杨师傅所住的宿舍是一间平房,房间里共有三张床铺,除了他,还住着两位工友。一位工友姓韩,另一位工友姓梁。姓韩的工友,人长得壮实,力气大,干活儿不惜力,人称大韩。姓梁的工友是顶替因公死亡的父亲,刚参加工作不久,年龄还小,大家都叫他小梁。他们的班轮成了早班,午夜零点上班,早上八点下班。下班后,他们交了灯,洗了澡,吃了饭,就开始睡觉。睡到下午醒来,他们会到煤矿外面的野地里或山沟里转一转,看看野草、野花、庄稼、树木、小鸟、蝴蝶、小河、云彩,还有小孩子和女人。

大韩和小梁在半下午的时候都出去了,只有杨师傅一个人在宿舍里编花篮。采煤的劳动是集体劳动,人越多力量越大,采的煤越多。而编花篮是一个人的劳动,不光有手的劳动,还有心的劳动,一个人悄悄编织就行了。

杨师傅在编花篮的时候,如果旁边有人看,有人说话,甚至指指点点,他编花篮很难进行下去,更不要说做到专心致志。两个工友都到外面去了,等于为杨师傅专心编花篮创造了安静的条件,杨师傅想,他要好好编花篮,把花篮编得好看一些,才对得起工友对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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