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军方中将的小说,主角是中央首长都市小说?

主角是军方中将的小说,主角是中央首长都市小说?

内容提要

鲁西南某农村,一位百岁老人,通过老物件、亲历事,诉说了一个个悲喜故事。

这部家族式纪实小说,用真挚的语言、白描的手法,描写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凡人琐事,亲切自然,细腻深沉,散发着浓厚的情感魅力,值得阅读。

谨以此书,

献给哺育了我且使我魂牵梦绕的故乡黄土地;

献给一生辛勤劳作且已长眠九泉之下的双亲;

献给我尊重的长辈、同辈和忠孝双全的后人。

第四章 一亩瓜田

瓜花媚,见秧菁,未成熟。匪兵平添愁肠。遭祸殃。

绿皮红瓤个大,喜送吾军品尝。归来声声歌胜利,畅心扉。

——词《春光好·西瓜》

“‘刮民党’(国民党)、‘遭殃军’(中央军),又来了!”夏占木兄弟像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地跑到瓜田窝棚,一屁股蹲到那里,急赤白脸地说道。我急切地问:“是吗?”“是啊,村上人都传开来。说来了很多国民党兵,要在黄河岸边布防,阻止人民解放军渡过黄河,向南进发。”“你说说兄弟,我在这黄河滩上,租了人家一亩地,辛辛苦苦种上了瓜,眼看头喷瓜就要下来,‘遭殃军’一来,我这瓜田不就遭殃了吗。”我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唉!占木兄弟反问道:“你说,那汪善和是不是能带兵来,那牛钱咋办哩!”“不用愁,到时候我们还是去找老大敬富,让他给想法子。”

占木兄弟走后,我的心悬了起来!眼望着这一片瓜田,不由感叹:嗬,一片青翠欲滴的绿地,寄予着我的厚望啊!那柔软的瓜秧四处攀爬,绿叶长得又厚又密,几乎遮住了地面。一片片绿叶接受阳光的恩惠,能结出既大又甜的瓜。

我仔细查看,甜瓜已经有零星熟的了。那西瓜叶趴在地面上,亲吻着每天与其相邻而又无法触摸的土地。千丝万缕的瓜秧上,已经结了大大小小的瓜,鸡蛋大小的,拳头大小的,碗口大小的,悄悄地躲在绿叶后面。微风吹过,那小西瓜就像是一个个从地里探出小脑袋的生灵,非常可爱,讨人喜欢。目睹一番长势喜人的瓜田景象,我心中却缠满惆怅,泛起一缕缕愁思!

果真,黄河大堤上来了国民党队伍,还不时地有汽车穿过。那一天,好像来了一个班,十来个人背着枪,有的歪戴着帽子,有的哼着小调,沿黄河南岸边小路向西走着,看样子像是在巡逻。

高个子兵两束鹰隼般的目光,骨碌骨碌地瞧着瓜田,赤裸裸地说:“班长,又渴又饿的,咱们给老乡讨个瓜吃吧!”

矮个子兵措词圆滑地说:“是啊,是啊,都累了,去歇会儿也好啊!”

有个兵唧唧哝哝地说:“班长,咱们……”没等他说出口,走在最前面的人,将手一挥,直截了当地说:“好,那咱们就去歇会儿。”

他们向南走了五六十丈远,径直地来到瓜地边。高个子兵就朝我吆喝,大言不惭地说:“老乡,又渴又饿,讨个瓜吃。”还没等我说什么,十来个人饿狼扑食般地到瓜地里翻腾开来。

我赶忙喊到:“瓜还不熟,慢着翻秧。”

“瓜蛋子苦啊,得找熟的。”有个兵回敬道。他们翻腾一阵后,大多手里都拿着一两个瓜,来到居瓜田中央瓜棚下。

一个兵嫌瓜不太熟,放下瓜后,又到南面翻腾瓜秧去找。随后,几个兵也跟着过去了,我着急地说:“瓜秧不是红薯秧,那样翻秧子不中,影响结瓜啊。唉,大热天瓜秧就怕这样……”我气呼呼地一直嘟囔着。

这些兵哪听劝,还是一个劲儿地翻着秧找熟瓜,有个人还怨声载道地说:“他妈的,忙活半天也找不着熟的。”还有个家伙到西瓜地里,在我“别摘,别摘”喊声中,还是摘了个大一点的西瓜,用拳头砸开后,一看瓜瓤还是白色的,“扑通”扔到地上,让我好心疼。

这帮兵待了好一阵,一个个狼吞虎咽够了,肚子撑得像个大西瓜,拍拍屁股要走了。见此情景,我忙说:“长官,你们给两个钱好吗,我还要养活老娘和老婆孩子啊!”那班长婉转地说:“没带钱,下次来时给你拿着。”高个子兵毫无矫饰地说:“老子打仗,命都不要了,吃个破瓜还要钱,你就等着吧!”那矮个兵边走边唾沫星乱飞,能气炸心肺地说:“给老子要钱,真不识抬举!”

说实话,他们吃瓜我倒不多心疼。让我心疼的是,把瓜秧糟蹋得这个样子,影响结瓜啊!眼睁睁望着被翻腾坏了的一大片瓜秧子,我心里闷闷不乐,想了许多。

本来么,想着黄河滩上堆积着厚厚的细沙土,金灿灿的日光悄悄地照射着,温暖并且散发着朴朴的土香,这样的一片沙土地,适合种瓜。有经验的乡亲告诉我,沙质土壤,阳光充沛,结得瓜能更甜些。所以,我做起了美美的瓜田梦,铁了心地要种瓜。自己家的那两亩多地根本不够种,兵慌马乱地出去做生意也不中,便租了这一亩地,种瓜赚点零花钱。

接手这块地后,我便上足底肥,把地犁好、耙好、平整好,连个拳头大的坷垃都没有啊。“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节气不等人, 可不能拖啊,你迟它不迟,不种就错过了种瓜的大好时机了。

我买了红玉、牛角蜜等较好的甜瓜种,还有冰糖脆、黑巨霸西瓜种。约摸着,甜瓜、西瓜各种了一半。种时挖坑、施底肥、浇水,埋成小土堆,待三五天后,轻轻地将小土堆抚平,瓜苗长出嫩嫩的芽,而后慢慢长大。其间定苗(将多余苗拔掉)、松土、拔草、浇水、打杈(剪掉多余的秧杈子),西瓜还要打尖、压秧,等两个多月后,才结出小瓜来。这时候,就要安卧棚(住人)、搭瓜棚(挡雨),无论刮风下雨、白天黑夜,我都是沉默寡言,不辞辛苦,经心守护着这瓜田,承受着沉重生活的无奈,等候着瓜儿长大、成熟……

又一天晌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七八个国民党兵,像是打了败仗似的,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慢慢腾腾地从西边走来。来到瓜棚下,将枪乱七八糟堆在那。

领头的说了声:“老乡,不客气啦,摘个瓜吃。”边说边与众兵一起,四下里去摘瓜。

“各位老总,慢着点翻瓜秧啊!”尽管我大声喊,那些大兵哪能听,只管“扑啦、扑啦”地翻着秧儿,找成熟的瓜。

我又急又气,眼看着他们糟蹋瓜秧,心疼得不得了,却无可奈何啊!任凭他们折腾一阵后,一个个拿着瓜回到瓜棚里坐下。

那兵头给我说道:“我们在河边修防御工事,又渴又饿又累,才来你这里歇歇。”他说着,那些兵美滋滋地吃着。那个胖子兵风卷残云似的狼吞虎咽,巴不得一口将瓜吞下去。

有个兵实在看着不顺眼,忙说:“胖哥,慢一点吃,小心噎着。”那瘦子兵吃得两腮胀鼓鼓的,上下牙齿慢慢磨,像牛反刍一样地咀嚼着,吃起来没完没了,两个大甜瓜下肚了,咂咂嘴巴还想吃。

只听那兵头讲:“好了,过了瓜瘾,该回去吃饭了。过晌午(下午)好好干活,当官的要求今天把工事修好啊!”他扶着瓜棚柱子站了起来,连瞅带摸着柱子说:“老乡,借你这四根柱子,搭工事用用,用完了还你。”

听他说这话,我顿时蒙了!俺心知肚明,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噢,忙说:“长官,这是我家准备盖屋子的檀条。你们吃瓜,不给钱算啦。无论如何,不能拆走这檀条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朝我两眼一瞪说:“借借你的,啰嗦什么!”他们用铁锨挖,用棍子掘,几个人合伙用力一拔,柱子倒了,棚子塌了。我欲哭无泪,着急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四根檀条抬走了。

本来瓜棚下,场地平整清洁,桌凳放置有序。这下好啦,一片狼藉!过晌午,我费好劲整理。把箔、席卷好,把棍棒捆好,把砸坏的一条长板凳修好。等清扫完了,天地儿已落了。我心想,这瓜棚还得架起来呀?得回家再找木头啊!黑天了,怀揣着一肚子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喝汤了。

当天黑价,黑幽幽,阴沉沉,夜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忽然,一阵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接着鸡鸣狗叫,村里忽高忽低地传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原来是国民党内战溃败涣散,兵力严重不足,到处在抓壮丁呢,这里的老百姓称之为“裹人”。其五十五师占领郓城后,就肆无忌惮地到处抓人。

此时,正在抓福旺哥,他争脱后逃跑,刚跑出几十丈远,就听见“叭、叭”两声枪响,被国民党兵残忍地打死了。嫂子和孩子们嚎啕大哭,随后被抓壮丁的人家也传出一片悲怆凄切的哭泣声,呼天嚎地,怒不可遏!那愤怒欲狂的喊叫声,雷霆般地震撼着全村人,令人心碎、震人心魄,犹如闷雷一般,震慑着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兵!

邻居爷爷拄着拐杖,来到我们家,轻轻地敲门,压低嗓子喊:“福昌啊,中央军来抓人啦,快跑吧!”

我嘴唇簌簌地抖着,怯声怯气地回答道:“知道啦,爷爷!”等俺慌慌张张地穿件衣服,门口便传来“咚、咚”敲门声,并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狂叫声:“你跑不了啦,快出来吧!”

我开门一看,四个国民党兵站在门前,其中两个还荷枪实弹地站在那里,横眉怒目地看着我。一个像是头目的家伙对我说:“跟我们走吧!”我一看,跑是跑不了啦,只好跟他们走,便给慌慌张张跑来的孩家娘说:“你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等我回来。”她着急地啥也说不出来,“啊”一声哭了起来。

等我走出大门,看到院墙外大门两边,还站着两个端枪的兵。这些国民党兵,恨得我牙根痒痒,心里想:“白天被你们折腾得身疲力尽,黑价睡得太死,被你们抓住了。唉,倒霉呀!”后来听说,继银叔、占木兄弟睡觉机灵,听见动静便跑到村北高粱地里,侥幸地逃脱了。

带我走的路上,看到匪兵们正在捆绑大侄子敬俊。他奋力挣脱,被一个当官的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可能这家伙用手打嫌疼,又抽下了外衣皮带狠狠抽打起来。不知他们从哪里抢来的门板,往路上一扔,不管敬俊怎么哭喊,将他生生捆在门板上,把人抬走了。听说打那后,敬俊被迫跟着中央军,去了南方,至今杳无音信。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这阵势,反抗也没用,只好看机会再说,任其与村上其他人,用长绳捆绑一起。

向东走着,全村被抓的五十三人逐步会合,形成了用绳子捆绑的队伍。到济宁城二百多里,我们就这样走了三天半。路上,我不由地想老人拉呱时讲的“解手”的故事。

说是明朝的时候,从山西大槐树下迁民是强制性的,人们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用各种方法反抗着。移民官员和押解的差人,怕他们半路逃跑,几十个人联在一条绳子上,相互牵连在一起,一人要动,牵动别人,谁也跑不掉。无论在行路时,还是黑价歇息,如果其中有人要大、小便,就要恳求押解的差人,将捆在胳臂上的绳子解开。最初时,人们为了把意思传达清楚,把话说得比较完整:“请大人把我的手解开,我要大便(或小便)。”

由于人多,路上解绳子次数也多,不仅麻烦,而且耽误时间,就把原来的话简化了。先是说“给我解开手”,就知道他是要大、小便,后来简化成“解手”。一路上,我们重现了那几百年前的景况,白天缓慢地在路上走,黑价被关在屋里或院子里,如此“解手”之声,充斥耳鼓,现代人演示了古代人的悲剧。

一路上,押解我们的官兵,常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他们军队的事情,尽管是躲躲闪闪拐弯抹角地说,我还是听得出来啥意思,大意是:国民党军队第一、二兵团,分别由汤恩伯王敬久指挥,奉蒋介石之命进攻鲁中,经莱芜战役、孟良固战役,被陈毅、粟裕指挥的解放军华野部队打得一败涂地,损失严重,极度缺编,所以到处抓壮丁,弥补兵员不足。

第三天傍晚,我们被赶到一座庙里。夕阳西下,霞光倾泻在庙顶上,映照得屋脊上雕刻的仙人像栩栩如生。庙前的几棵绿树,长得郁郁葱葱,挺拔苍翠。

“快进去,快进去!”我们在匪兵吆喝声中,拥挤着进入庙里。屋里本来有几尊神像,已经被推到一旁,可能是为关押我们腾地方。

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抬脸一望,上面有二道梁,沉思一想,何不在上面藏几个人啊!我推醒前后的乡亲,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房梁,并做出扶助他们上去的架式。我戒备地望着门外,依次将六个人送上房梁。还有一个位置,我正要上去,看到文大田老兄蹲在那里,想到他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全指望他过日子呢,便让这“顶梁柱”上去。他不好意思,执意让我上去。

我心头一急,抓住他就推上去了,还没等坐稳,庙门突然开了,匪兵叫道:“出来,都要出来!”人陆陆续续向外走。

一个匪兵头目大声问道:“看看还有人吗?”那匪兵伸头平视一下,忙答道:“没啦!”

被抓的第四天晌午,终于来到济宁城。国民党兵把我们集中一个广场上,给解开捆绑的长绳。我看着周围是匪兵站岗,里面是黑压压的人群,竟然还有女人。

不一会儿,一个不说人话的军官站在台上,吆喝大家静下来,不知羞耻地讲了难以入耳的话:“带D的(指男人),站在这边;带B的(指女人),站在那边。好好听团座训话,大家欢迎啊!”

一位长官模样的人,绷着脸振振有词地说:“欢迎你们参加国军。到国军当兵,为国家打仗,全家光荣啊……”训完话后,便开始点名,我被分到一兵团五十七师的一个连里。

到连队后,连长可能看我年龄偏大,老实巴交不多言语,就把我分到炊事班里。李班长听我口音,便问:“你是哪里人?”“郓城人。”“噢,老乡。”随后,我们拉呱了一些家常话。一番交谈之后,班长待我热情了许多。他嘱咐我说:“你先烧烧锅,担担水,其他事,慢慢来。”

几天后一次做饭,我烧锅时呆呆地坐着,不知不觉火烧到了锅门口。班长看到后说:“火出来啦!看你皱着眉头,在那里发呆,想什么呀!是不是想家啦!”

我赶紧将火送到锅底下,不好意思地说:“是呀。家,上有老母,下有孩子,种了一亩瓜,正是成熟期,不知咋样啦,怎能不想家啊!”

班长接着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抓来的人,家里都有这事那事的,心不安,待不住,一有机会就逃跑。这中央军内部通行残酷的体罚、肉刑制度,军官对士兵,上级对下级,随意打骂。如有逃跑的,抓回来就往死里揍,真狠啊!”

我反问道:“那就没人敢跑啦?”“有的是。前几天下大雨,道路泥泞难行,部队逃亡严重,最好的连队也只剩五十多人。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可想而知,别说有八百万,纵然有八千万,照样也被解放军打得稀里哗啦。”

“你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这样抓的兵,哪能打仗。”

下连后的第六天,我实在熬不下去了,终于机会来了。连队开完晚饭,夜幕已经降临。刷锅、洗碗的水不够了,班长督促我赶快去挑水。

井在村西,紧挨着一个大水坑,温柔的暮色笼罩着一大片水面,远处的庄稼地轮廓都模糊了。我匆忙上了井台,放下水桶、扁担,扒掉班长送给我的那黄不拉唧的上衣,找了两块大半头砖,用衣服裹上,装进一只水桶里,往井里扔了下去,“扑通”一声,正好被一位前来打水的大爷远远地听见了,他忙喊:“有人掉井里了,有人掉井里了!”

我敏捷地来到水坑边,“赤溜”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好在水不太深,我两只手一齐扒水,两只脚使劲地蹬坑底,身体火箭一样地向前冲了过去。随即,手脚并用,奋力扒水,使上了浑身力气,快速向对岸潜泳

夏天,我经常在水坑里、黄河里游泳,时不时扎猛子,练就了好水性,这下用上了。等我钻出水面一看,已经游了大半,而后匆匆游到对面,轻轻地上了岸,风快地跑进眼前的高粱地,慌慌张张地向着老家西北方向,如猛虎下山,撒腿飞奔,拼命逃跑。

那时,我恐惧的心情难以形容,紧张得手心里沁出了冷汗,心惊胆颤,生怕被抓回去。我叮咛自己,快跑啊快跑,千万不能让他们追上来,抓回去,那样就……不敢往下想了,细思极恐啊!

我神色仓惶,慌不择路,失魂落魄地跑。钻高粱地、棒子地,就是不敢上路,累得气喘吁吁,一口气跑出五十里开外,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前。

我没有急于出高粱地,因为两腿沉重,身子又累又乏,想歇会儿再走。往前看,朦朦胧胧的夜幕笼罩着田野,盛夏的子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抬头看,满天星斗,犹如梦幻一般的夜色,仿佛自己醉在梦中。我拽了几把高粱叶,均匀地撒在地上,便天当房地当床,在高粱棵之间,轻轻地躺下了。

只觉得一阵风似的追上来了。突然有人喊:“看见吗,他在那儿,抓住啊!”

我拔腿又跑,跑得像插上了翅膀一样,飞了起来。

“砰”一声枪响,我落在地上,心急火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快了。回头看着那个当官的,“嗖”地一个箭步追了上来,就要抓住我了,俺顺势一跃,又飞起来了。那当官的一蹿老高,抓住了我的脚腕,“扑通”一声,俺重重地摔到地上,“吱哇”一声就被捆起来了。

我被吓得浑身一抖,猛然惊醒,揉揉眼睛,振作精神,幡然醒悟:噢,原来是一场梦。总算幸运地逃出来了,顿时心里平静而安然,从而放下了恐惧和担忧,一阵醉人的快意浸透了身心。

那天清晨,天地儿还没出来,东方的朝霞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道光芒。大平原上千姿百态的绿色,玲珑飘渺,郁郁葱葱,发出浓烈的清香,向着广漠旷远的大地无限地扩展开去。不一会儿,天地儿拨开耀眼的云彩,像火球一般升起来了,把火一样的红光倾泻在大地上。灿烂的光从密层层的高粱叶中穿过,如千万条金丝线从叶片的缝隙中流下来。

我悄悄走到高粱地边上一看,一片开阔地东西躺着,靠近高粱地的是一片红薯地,挨着红薯地的是一块三四亩大的瓜田,瓜田北边是豆地、谷地。天地儿照耀下,瓜田里一派绿意盎然,一个个滚圆的大西瓜静静地躺在藤蔓丛中,着实喜人。窝棚位于瓜田东侧路边,有位慈祥的老者,正站在那里望着西瓜地。我顿时欣喜若狂,赶忙前去会会同行,穿过高粱地,来到路上,大模大样走了过去。

“大爷,您这瓜长势不错啊!”“还可以吧!要下头喷瓜,一会儿来车拉,到集上去卖。可眼下摘瓜缺人手,正着急发愁呢!”“那我给您帮忙吧!”

那大爷端详了我一下,就爽快地答应到:“那太好了!”说着,大爷便领我到瓜田地头,示意从这里开始。

起初,大爷弯下腰,用粗糙的大手轻拍着一个西瓜,然后侧耳倾听从西瓜传出的声音,边作示范动作边给我讲:“皮面光滑、底面发黄,头尾两边匀称、脐部凹陷较深,轻轻地拍拍,听声音‘嘭嘭’的声音,是熟了的好瓜,你看着摘吧。”

“好吧。”我答应着,弯下腰,熟练地下起瓜来。大爷看我下了三个瓜,觉得还行,便说:“你先下着瓜,我做饭去。”“好啊。”我应声道,便埋头下起瓜来。但是,无法排遣我心神不宁的思念:家里人还好吗?瓜田怎么样啦?

大爷在我不知不觉间,来到身边,说:“你下瓜好快啊!差不多够一车了,咱们吃饭吧。”“那好吧。”我答应着,缓缓地站起身,伸伸腰,活动了几下胳膊,跟着大爷来到瓜棚下。

“没什么好吃的,凑合着填饱肚子吧。”大爷坦然地说。“这不很好嘛!”我随即说。吃着是拧的窝窝(用白面包着高粱、豆子面),就着艮瓜拌的咸菜,喝着棒子面京瓜(南瓜)汤,这饭我吃的喷香。

我像一条饿狼,连吞带咽,一会儿吃了三个窝窝,喝了两碗汤,把肚皮撑起来了。怕大爷笑话我这狼狈不堪的吃相,便直截了当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大爷听了,立刻流露出既惊讶又同情的神态来,说:“中央军一来,咱们老百姓就遭殃。让你受这么多罪,又饿、又累、又困的,辛苦了!那不,我儿子赶着车来了,咱们装上车,你好早点去歇着。”

一个年轻人,赶着雄健的骡子,吆喝着:“得、驾、喔、吁”,已经将车调回头来,可以装车了。我见状,赶紧起身,一块儿将西瓜装满车。等他儿子赶车走后,老人让我坐下歇歇。他随即捧起一个西瓜,放在我面前,一手按着瓜,一手持刀沿着瓜皮虎纹滑下,轻轻掰开一看,绿皮黄瓤,汁水充足,肉质晶莹,着实喜人。大爷催说:“赶快吃吧!”我回应道:“谢谢大爷。”我伸手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咬下去,汁液顺着舌尖流向喉咙,无尽的汁液灌满了嘴,似乎随时决堤,又被我贪婪地吞下去。接连吃了好几块西瓜,瓜汁形成的碧波在嘴里荡漾,甜蜜的味道在回荡。好一阵风卷残云,尽管不吃了,但西瓜的香甜味依然缠绕在舌尖上。

坐了好大一会儿,倦意渐渐袭上身来,不由地哈欠连天,大爷见我昏昏欲睡,便说:“你到瓜窝棚里睡一觉,天黑了好赶路啊!我到瓜地里转转、看看。”我疲倦的眼皮似有千斤重,费好劲把眼睁开,说:“谢谢大爷!”

瞧我这一觉睡得,天地儿都偏西了。看着西天鲜艳的晚霞,悄悄地洒满瓜地,瓜秧熬过正午强光的照射,软弱的身躯又舒展开来。蝴蝶、蜜蜂嗅着飘洒四方的清香,飞到瓜田里瓜秧上,在叶片、花儿间轻盈欢快地起舞。我哪有心思欣赏瓜田的景色,着急着回家,归心似箭啊!

大爷看我站在瓜棚下,赶忙走过来说:“睡醒啦,看你睡得很香,吃饭没有喊你。饭在锅里,还热哪,你吃吧!”“那好吧!”我吃着饭,大爷嘱咐着说:“白天不能走,黑价也要小心啊!离家还有百多里,路上还是要吃苦受累啊。”

我深深喝了一口汤,把嘴里一大口饭冲下去,说:“现在兵慌马乱,还有老缺(土匪),咱庄稼人难过啊!路上有事,我就‘钻高粱棵’。”大爷铺开花格格粗布包袱,给放了六个窝窝、几棵葱和一块咸菜,又到地里摘了个小西瓜,系好后提溜给我,说:“那你就趁早赶路吧!”

我“扑通”一声,向大爷一跪,激动地热泪盈眶地说:“谢谢大爷收留我,对我这样好。有机会能到嘉祥县来,到王庄看你老人家。”大爷忙拉起来我,说:“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你别这样。那好、那好,欢迎你再来!”俺依依不舍地与大爷分别,他站在瓜地边目送着我,我不时地回头望着他,渐行渐远,俺的身影隐没在苍茫的暮色中。

绕过巨野县城,差不多是后半夜了。我觉得渴了、饿了、疲乏了,便到离路几丈远的高粱地边上坐下歇歇。一拳头下去,把西瓜砸裂了,掰下一大块,喝了下去。又拿起一个窝窝,几口吃下去了。不大一会儿,一个西瓜,三个窝窝下肚了。歇息了两袋烟的工夫,觉得身上有劲了,便动身往家赶。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天要亮了。

快到郓城县城了,我根本不敢停留,而是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听说城里驻扎着国民党军五十五师,凶得很,到处抓壮丁,千万不能逃出狼窝再落入虎口噢!赶到玉皇庙村,天已晌午。火辣辣的天地儿直照在大地上,把泥土晒得烫脚,热浪扑面,着实烤人。村东有一口井,正好一位大叔前来打水,我便打招呼说:“老人家,喝口水。”他答应道:“中!”我眼疾手快地拿起井绳,动作娴熟利落打上水来,轻轻地把水筲提上井沿。我走上前,一手扶着筲梁提鼻,一手把着筲沿铁箍,趴在那里,嘴唇亲吻水面,发出“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好一阵“牛饮”。而后,打好水,挑上肩,送了大叔一段路,便坐在树下,啃了余下的窝窝。

人们说,行百里路半九十,真是一点不假啊!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到家这二十多里路,我走得比较艰难。脚已经起泡了,痛得厉害,往前迈一步,就得咬着牙、忍着疼。如果歇一会儿再走,疼得更厉害。干脆将鞋脱掉,拎在手里,走一程,歇一会儿。遇到淤泥地,疙瘩录秃的,硌得脚痛,再穿上鞋。就这样,穿穿脱脱,脱脱穿穿,歇歇走走,走走歇歇,一步一踱地挪到了家。“回来啦,回来啦!”孩子他娘惊喜地问。“总、总算回来啦!”我慢条斯理地答着,便一骨碌躺在床上,睡过去啦。

等我一觉醒来,炎炎的天地儿已经升高三杆了。那白炽的光泽斜斜地投射下来,通过窗户照到床上。孩子他娘催我起床:“天地儿都晒煳腚了,快起来吧!”“咱那瓜田怎么样啦?”“这些天,都是继银叔、占木兄弟给照看着。人家扔掉自己家的活不干,为咱家忙活,得好好谢谢他们。”“是呀,多亏了他们啦!”

我赶紧吃了饭,大步流星地来到瓜田。占木兄弟看见我,带着喜悠悠的口气说:“大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盼你早一天回来。”“辛苦你和继银叔了!那天我请你们坐坐。”“那倒不用。你能安生回来就好。现在多乱呀!你走后,这黄河边上战事吃紧,国民党军队的飞机几乎天天来轰炸,听说参加复堤的民工,被炸死二十六人,炸伤三十五人呢。你在这里要多加小心噢!”“那好,你回去忙吧!”我看着绿油油的瓜秧间,躺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急忙叫住没走出多远的他:“占木兄弟,你等等!”“大哥,有事吗?”“你拿个西瓜给孩子们吃。”“不用、不用。”“我都摘下来啦,快拿着吧!”“那好吧。”

送走他后,我到瓜田里转转、看看,不时地蹲下来拍拍、听听,觉得头喷瓜差不多都熟啦,便盘算着赶明儿下车瓜,到集上卖瓜的事。夜里,我独自坐在瓜棚里,看着瓜地上空升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听着响起了一片唧唧唧的虫鸣声,觉得这夜幽沉、朦胧、迷幻、静谧。抬头望天空,碧蓝澄澈,繁星点点,眨着眼睛,像是窥察着地面上的一切。忽然听见轰鸣声,原来是国民党军队的飞机,沿黄河边的飞行,不时地还投下照明弹,把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夜深了,田野睡熟了!我倦意渐渐袭上心来,弥漫了的胸怀,便躺到瓜棚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时分,突然响起爆炸声,黄河岸边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瓜田像是一根绳,拴着我的身,离不开,走不脱。我那时或是大胆,或是处于好奇心,索性爬到瓜棚上看个究竟。只见黄河上空,彩虹万道。有百余只战船齐发,黄河上下,千帆竞渡,直指南岸。那船头架着机枪,战士将枪端在胸前,握着手榴弹。老乡们鼓足气力,驾船在翻腾的激浪中奋进,不多时船抵南岸。解放军战士箭离弦般地跳下船头,蹚着膝盖深的泥水,向敌人扑去。只见河滩上,敌人躲在工事里,疯狂地射击,顿时枪声大作。只听有人大声喊:“同志们,冲啊!”口号声与喊杀声混成一片,战士们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霎间河滩上的一个个地堡工事,接二连三地被摧毁,国民党军的黄河防线被突破了。就这样,晋冀鲁豫野战军大部队,在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黎明的曙光还没有揭去夜幕的轻纱,天上的星星依旧闪着眼睛,我便一骨碌爬起来,向北望去,解放军前进的行列,像一条黄色的巨龙,从黄河里蓬勃飞出,沿着瓜田边泥土路,不停不息地飞速向南进发。我赶紧下瓜,这当儿继银叔、占木兄弟来啦,便一起忙碌开来:把饭桌放在路边,把西瓜切开,一块块地摆成行,招呼着解放军同志:“辛苦啦,请吃瓜!”那带队的首长,点点头,摆摆手,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啦,老乡们!”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挺起胸脯扬起头,急促地走着,没人吃西瓜,只听见“唰唰”的脚步声,一直向前行进。

解放军不随意吃西瓜,下了这么多怎么办呢?继银叔想出了办法,他对我说:“你和占木接着下瓜,我回去赶辆车来,把西瓜拉上,我们去拥军,代表全村人的心意,你看好吗?”“好、中啊!”我回答。继银叔赶来车,我们赶紧装满西瓜,刚回到村,就看见一辆小汽车停在村南场院里。

司机师傅跑过来说:“老乡,你们能想办法把汽车伪装一下吗?”继银叔稍有所思,接着回答:“能啊!”便扭头对我和占木说:“把我们家的秫秸(高粱秸)赶快扛过来,把小汽车围起来。他回过头去,给师傅说:“我是这村农会的,想把一车西瓜慰问解放军,你看好吗?”“谢谢啦!一号、二号首长去了东村,等他们回来,我汇报请示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来了两个大官模样的人,边走边商讨着什么。后边跟着两位挎着枪的战士,看样子是警卫员。只听司机师傅给首长说:“老乡们拥军来啦,送来一车西瓜。”“那好啊,谢谢老乡们!”一位首长边说着,边握了握继银叔的手。并安排说:“去通知后勤陈部长,把西瓜收下,按市场价给钱。”“是!”一位警卫员答应后,飞一样地跑去了。

我赶紧说:“钱就不要了,我们代表全村人,真心实意地拥军噢!”“老乡,给钱是军队纪律规定的。谢谢你们的心意!”那首长向我摆着手说。卸了西瓜,那军人硬是给钱,我推托不要。继银叔接下钱,转交给我,嘱咐说:“拿着吧!还是解放军好啊!”相比之下,我打心眼里,感激解放军,憎恨……

在革命战争中,解放军练就了罕见的行军力,不论白天黑夜,飞速地坚韧地向前行进。刘、邓大军(晋冀鲁豫野战军)过了三天三夜,这么多的队伍,老百姓看着欢喜得不得了啊!那么多的战士扛着枪,背着被包,大步流星地急速前进;有的战士牵着驮机枪、火炮的骡马,竟然无声无息地快速行军;也有的战士背着锅、挑着粮,紧跟在后面。那天后半夜,老天下了雨,有一段淤泥路,难走得很啊!只见那战士吆喝着骡马,艰难地拉着大炮前进。有时大炮被粘住似的,战士将绳子拴在炮车上,一边吆喝着牲口,一边使劲拉。我赶快跑过去,拼命地推炮车。就这样,一辆辆炮车终于过去啦。

吃过晌午饭后,我坐在瓜棚里,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了。睡意朦胧中,隐约地听见有人说话:“王队长,咱们在这瓜棚下,让伤员们歇会儿吧?”“那好吧。”听到此话,我猛地站起来,看到对话的是一位军人和一位乡亲,后面排列着十多副担架,上面躺着伤员,还有七八个包头、揽胳膊的伤员,在后面跟着走。他们已经进入瓜地,我赶快跑过去,引领同志们进来。

王队长对我说:“老乡,添麻烦了。我们这些伤员多是腿部、脚部受伤,他们强烈要求跟随部队走,待养好伤,准备随时去参加战斗。”我微笑着说道:“欢迎、欢迎你们!”在王队长和那位乡亲的招呼下,十三副担架依次来到瓜棚下,有的伸手扶着伤员下担架,有的托着伤员的大腿下担架,还有两个伤员是从担架上被抱下来的。大家还没坐定,我就忙着摘西瓜,在其他人协助下,赶快切开了三个西瓜。

我指着一块块西瓜说:“大家先吃着,我再去摘。”王队长客气地说:“不用,不用啦!”我将摘的西瓜放下后,又去甜瓜地里,摘了“羊角蜜”甜瓜和“噎死人”面瓜,满满一篮子,提到瓜棚下。我先拿起“羊角蜜”甜瓜说:“这种瓜形似羊角,因此得名。吃起来又甜又香又脆。”又拿起甜面瓜介绍说:“这种黑皮红瓤的甜面瓜,又甜又面,又解渴又挡饿,吃急了噎人噢。吃时不用牙咬不用齿嚼,只要用牙花子啃一块到嘴里,再用舌头一抹就进嗓子眼了。所以,深受掉了牙的老人喜欢,这瓜也叫‘老人乐’。”我说到这里,大伙儿也乐了。

“大家静一下,”王队长说,“下午,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为了不暴露行踪,天黑下来,我们再进村。”有时间啦,大家话多了起来。一位伤员说:“这是我班长,路上遇到敌人伏击,他带着战友们拼死冲了出来,我们保住了一条命,才能与大部队会合。班长打仗勇敢,多次立功受奖。可惜,腿部受伤啦!”他说着,给我指着班长的左腿。班长按下他的手说:“别说我啦。我给你们啦啦刘伯承司令员‘巧借三千葫芦兵’的故事。”我和抬担架的乡亲们几乎是一齐说:“欢迎啊!”“那好啊!”

6月24日,集结命令下达后,各部队干部、战士欢喜若狂,昼夜兼程,按照指定地点,迅速进至黄河北岸各渡口,准备强攻渡河。就在渡河前的一天,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来到了黄河边。只见黄河像一条巨龙,卷着泥沙,浪峰叠起,漩涡翻卷,似有吞没一切之势!黄河南岸,蒋介石派重兵把守,修有众多防御工事,可谓是防守严密。解放军要突破这道“天险防线”,可不是容易的事,强渡会损失很大。

刘司令望着黄河陷入沉思,突然扭头对邓政委说:“准备三千个葫芦,系上钢盔,下面牵上一块砖头,在夜色苍茫中让它乘风顺水向对岸漂游,活像一个个泅渡的水兵,吸引敌人火力。葫芦上系有装满红水的猪尿泡、肠子,被敌人打破后,红水淌出,像血一样,再加上猪肠子漂浮起来,敌军以为泅渡大军伤亡惨重!这样是不是能起到佯攻的效果!”邓政委笑着一点头:“嗯,这是个好计谋!”

6月30日,天黑之后,东风劲吹,驻守在黄河南岸的国民党官兵不敢大意,隔一会儿就用探照灯往河面上照一阵。半夜的时候,当探照灯再照到河面时,只见一个个头戴钢盔的“士兵”,活像一大片黑鸦鸦的“泅渡者”,悄悄地向南岸涌来。一名国民党哨兵惊叫:“天哪!不好了,共军渡河了!”便立即报告上级。敌军官逐级上报后,得到的答复是:火力全开,把共军消灭在河床内。不多时,天空中一串信号弹升起来,步枪、机枪、大炮一齐射击,倾泻了无限的弹药,河水一片血红。敌军官拿起望远镜,往河中一看,吓得说不出话来……

随后,我军炮兵火力密集,南岸响起了“轰隆!轰隆!”的炸弹声……渡河战役打响了!刘、邓大军,一、二、三、六等四个纵队的十二万大军,分批次坐上成千只的大、小木船,由沿黄七个县的船工们驾驶,三天内在河南的濮县至山东的东阿,三百余里的河段上,突破了黄河防线,由此拉开了战略进攻的序幕。正是刘司令这个“锦囊妙计”,为大军顺利渡过黄河起到了奇特的作用。

班长讲着故事,我们正听得入迷,一位背着卫生包的军人走过来,对班长说:“看看你的腿,换换药,大热天,要防止感染噢!”说着,边解开绷带,边换起药来。王队长走过来,问道:“小张,伤员都换药了吗?”“换啦。”“那好!”

王队长提高了嗓音,对大家说:“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我们立即转移。”他话音一落,大家慌忙行动起来:担架员整理襻绳,放在肩膀上,将担架抬好,由人搀扶着,或抱或背,将伤员安置在担架上,并盖上毯子、大衣或其他衣物。要出发了,王队长与我握了握手,说:“老渠,麻烦你了,谢谢啦!”“不用谢,欢迎再来!”

王队长和担架队领队的老乡前面走,大家依次跟上,向设好营的香王庄前进。待在后面的一位军人,扭过头来对我说:“这是王队长叫我给你的瓜钱,谢谢你了!”他突然塞给我钱,转身跑步追担架队去了。我手里攥着钱,望着他们的身影,深有感触地自言自语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听说刘、邓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突破敌黄河防线后,攻郓城、打羊山,破菏泽、战定陶、袭巨野、辗转机动连续作战二十八天,取得了鲁西南战役的胜利,创造了以十五个旅的兵力,共歼国民党军四个师部、九个半旅约六万人的战例,奠定我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基础。其中在7月2日,刘邓大军直插蒋军重点防守的郓城。杨勇司令员带领一纵和二十旅,打了漂亮的攻坚战,歼敌一万余人,生俘保安团、还乡团官兵两千余名,缴获火炮百余门,各类枪支万余支(挺),取得了战略反攻的第一个重大胜利。

那是在7月15日,阴雨连绵。陈再道司令员带领第二纵队,陈锡联司令员带领第三纵队,攻打国民党军第六十六师盘踞的金乡县羊山集,由于羊山三面是沼泽地,雨又不停不歇地下着,行军作战极其困难。战役开始,出师不利,后改变战法,苦战十二天,取得胜利,活捉敌师长宋瑞珂,全歼该师,缴获大量战利品。但解放军也伤亡惨重,第二纵队司令员陈再道将军后来感慨万端地说:“羊山集这一仗,是我们打得最苦的一仗!阵亡的战士最多!”一位伤兵说,他们连队一百多人,战后剩下不到五十人。继银叔参加了担架队,回来告诉我说:“打羊山,死伤的人多啊!”

这期间,不断有担架队经过,把伤员抬送到黄河北解放区医院。遇有天气不好,或天色晚了,过不了黄河,通常就在我们村驻下。村农会便召开群众大会,向大家讲述国内外形势,及战士们拼命流血奋勇杀敌,是为了全国人民早日过上幸福生活。汪会长讲:“战士负了伤,驻在我们村,大家要全力以赴照料好伤员,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一项光荣的任务。”

继银婶子是村里妇救会长,孩子他娘就紧跟着她做些服务的事情。为了伤员早日恢复健康,开展“为伤员捐食品”的活动,便挨门挨户动员,大家勇跃捐献。乡亲们捐了一百多斤豆子,我就协助她们,赶忙做成豆汁和豆腐,给伤员补充营养。她们将一碗碗香喷喷的面条、鸡蛋,端给伤员吃。还买来红糖、麻花和香油果子(油条),给伤员滋补身体。之后,一群群妇女,或在井旁,或在坑(池塘)边,忙活着给伤员洗血衣。

孩子他娘给我说,最难的是养护特别重伤员,要一天到晚地有人守护着。重伤员不能坐起来吃饭,只好一点一点地喂,一次不能多喂,一天要喂五六次。有的伤势很重,伤口疼得厉害,情绪有时不好,还要安抚伤员多吃点东西、安下心来养伤,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她还说,有一位重伤员,胃肠消化不好,一晚上拉肚子好几次,为他端屎接尿,还要为他上药换衣,有时不小心,血都沾在自己衣服上了。我问她:“你们不嫌脏吗?”她说:“脏是脏,但他们为什么呀!只要他们能早日恢复健康,能重返前线杀敌,我们也是作贡献了。”我朝她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阵子,我守着一亩瓜田,心里想着解放军那些伤员。他们为了让咱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去前线打仗负了伤,理应照顾好。尽我所能,就是把最好的瓜,送给他们吃,献出一份爱心。大喷子瓜早下完了,我就从二喷子瓜里挑好的,送给伤员们吃。无论伤员什么时候来,来了驻哪个村,只要我知道,都及时地送瓜。有些伤员在村上驻得时间长了,和我熟悉了,不叫我姓名,习惯叫俺“瓜哥”,这绰号我挺喜欢。

有一天,村里来了大批的伤员,继银叔捎话来让我送瓜。我急促促推着西瓜车往村里赶,路上碰到两个推车的青年,其中一个毛头小子拦住我说:“喂,买两个西瓜。”我应声道:“不卖。”他给我急了:“干嘛不卖啊?”“送给解放军伤员的。”“噢,我们是给你们村伤员送粮食的。”“那咱们一块走吧。”另一位青年说:“我们不知路,正好跟着你。”我们使劲地推着车,一前一后两辆车子,向三睦村飞快地去了。

月亮圆了又缺了,西瓜下梢了。

(待续 第五章 一次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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