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小说排行榜前十名女完结,十大权谋小说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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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七年,八月,这是叶钰姝认识顾意麟的第七个年头。

  “你们说祖父和阿麟出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啊?”说话的少女身着一袭水芙色百褶罗裙,坐在微微摇荡的秋千上,裙摆金丝绣成的点点芙蓉如破水而出,惹人怜爱。

  叶钰姝任由秋千随意地慢慢摇晃,目光不时地看向玉笙院外,久久没见到盼望的身影,神色有些失落。

  “听说最近周边蛮国蠢蠢欲动,早朝难免会比平常久一些,估摸着时辰郡王公子应该也快回来了。”涣夏抬头对钰姝说道。

  “说的也是,哎呀你们动作太慢啦,我来帮你们一起弄。”说罢,叶钰姝便起身卷起袖子洗了洗手,也挨着暮春涣夏坐下。

  “郡主,不是我们动作慢,是这全府的分量确实不小啊,更何况依着惯例您还会给宁安侯府送一盒月饼去。”暮春叫苦道,可是手中挑除莲芯的动作并未停下。

  今日是八月十五,每年的中秋叶钰姝都会和暮春涣夏亲手做好月饼,裕公府上下人人有份,还会特意送一盒去宁安侯府。

  这不,今日三人一大早便起来了,坐在院中不急不慢地弄着,也等着叶仲尧和顾意麟下早朝。

  “郡主,您说郡王今日为何要叫上公子一块儿去早朝啊?”暮春不解地问道。

  虽然这么多年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早已知公子和郡王的关系,可是公子毕竟未在朝中任职,自然是不用去早朝的,可是今日郡王却叫上了公子一起。

  暮春实在不解,低头拿起一颗莲子,问道:“难不成是郡王想为公子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若真是如此这些年圣上的恩赐也不会回回只要宅子珠宝了吧?”

  闻言,叶钰姝的手微微一顿,放下剥好的莲子,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郡主,郡王和公子回府了。”张伯前来禀告。

  叶钰姝立马丢下了手中的莲子,跑了出去。

  “祖父,阿麟。”钰姝见两人在书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走进书房,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今日朝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意麟走至叶钰姝身前,手指了指家仆正在小心搬运的朱砂丹桂,道:“阿姝你看,方才在回府途中,我见这株朱砂丹桂长得不错,便差人买了回来,就种在你的玉笙院中如何?”

  叶钰姝顺着看去,点了点头。

  “好,就种在玉笙院内。”说罢,又回过头看向顾意麟。

  七年时间,顾意麟变化很多,若不是叶钰姝跟他朝夕相处,怕是会认不出他。

  顾意麟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高出叶钰姝大半个脑袋,单单看上去,眉目清冷,不屑于俗世一物。可叶钰姝从不这般认为,她认识的阿麟,眉眼温柔,举止如画,总之是顶好的人儿!

  “今日朝堂可是发生了何事?”钰姝依旧问着,目光看向祖父,再看着面前的少年。

  叶仲尧看了一眼顾意麟,便转过身走至书桌前坐下。

  “是。”顾意麟也没想瞒她,长话短说道:“皇上封我为上轻车都尉,随祖父出征。”

  “出征何处?”

  “南下羌国。”

  “何日动身?”

  “明日一早。”

  “为何如此匆忙?”叶钰姝心中一惊,率军出征不是儿戏,怎么这般突然?

  “你可觉得九风因何去了徐州?”顾意麟看着叶钰姝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有些不忍,柔声问道。

  “上月东部多地发生洪涝,皇上命他前去赈灾。”叶钰姝答道,九风离开了一个多月,却只寄回来一封书信,简单说了那边的灾情,似乎有些严重,意麟此刻出征,莫不是……

  “你猜得没错,这次灾情严重,徐州百姓得到安抚,可东部多地百姓民不聊生,”顾意麟压低了声音道:“加之朝廷支援不及时,东部时常发生暴乱。”

  “羌国正是看准了时机,在半月前便已出兵,边界将士抵抗了半月,可上奏的奏折居然昨日半夜才到京都。”

  顾意麟仔细地跟钰姝讲解道。

  闻言,钰姝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边界都是重兵镇守,若如此只能僵持半月却不能退敌,便意味着此番羌国是看准了大周内部灾情自顾不暇,无力分身,这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战事刻不容缓,晌午过后我和意麟便前去兵营点兵。”叶仲尧终于开口说道。

  是夜。

  八月十五,夜色微凉,象征着阖家团圆的月守约出现,散出皎洁的淡淡银光,问水亭下的湖水微漾,泛起了粼粼波光。

  整个裕公府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也都聚在一处吃着月饼,聊聊闲话。

  今年的中秋夜似乎比以往要冷些,叶钰姝接过了涣夏递来的披风。

  “阿姝的莲蓉月饼做的愈发不错了,这手艺恐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啊。”顾意麟十分捧场地咬了一大口,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是啊,小漓做的月饼是祖父我吃过最好吃的了。”叶仲尧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叶钰姝的脸色。

  叶钰姝伸手将两人面前盛放月饼的碟子移开,无奈地说道:“再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吧,这整整两盘的月饼你们都吃完了,加上这一盘是第三盘了。”钰姝指了指旁边空空的两盘,还是为两人沏了壶热茶。

  “也不嫌腻得慌,赶紧喝点热茶。”

  “阿姝做的,再多也不嫌腻。”顾意麟见她没事,总算松了口气,连忙端起茶杯。

  茶水是刚煮开的,在这样渐凉的夜晚,喝着甚至暖胃。

  叶钰姝看着面前的两人,也是无可奈何。

  她再不懂事也知道“圣旨难违”,也识得“家国天下”。

  叶家儿女世代为将,个个都是威震四方的将领,她身为女儿家,祖父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差点就忘了,这位老人也曾是大杀四方、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啊!

  “祖父,阿麟。”叶钰姝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叶仲尧和顾意麟的手,关切地说道:“你们定要平安归来,我在家中等着你们。”

  顾意麟反手握住叶钰姝细嫩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安心,道:

  “你院中那株朱砂丹桂今年会开花的,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陪你赏花。”

  “嗯。”叶钰姝点了点头,对顾意麟说道:

  “阿麟,战场凶险,你照顾好祖父,也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次日一早,叶仲尧和顾意麟便出发了,他们没有吵醒钰姝,也不打算让钰姝送他们出城,两人静悄悄地就去了军营。

  待时辰一到,出征的号角吹响,环绕在整座京都上空,数万人整装出发,街道两旁挤满了呐喊助威的百姓。

  此战叶仲尧为主帅,顾意麟任副帅,两人身着盔甲、手执长枪,于人群中耀眼。

  “你们瞧,下面人山人海的百姓都是为他们祈福的。”少女一袭红衣,红色的斗篷下样貌如出水芙蓉娇滴滴的,眉宇间却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郡主,您若舍不得郡王和公子就下去送他们一程吧,郡王和公子知道您去送他们,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暮春看着快到城门的军队,也是不舍的,战场凶险,没人比叶家人清楚,叶家人世代为将,满门忠良,到头来,却只剩下了郡王和郡主,如今郡王和公子出征,说不担心有谁会信?

  “祖父和阿麟悄悄离府本是不愿让我担心,如今我在这高楼目送他们远去,也自会在此处等他们凯旋。”

  城墙下百姓摩肩接踵、齐声呐喊,只愿为出征将士送上最简单而炽热的祝福。

  为首两位将领,战甲着身,身姿挺拔,目光炯炯,视线依次落在两旁街道百姓身上,像是以这种无声的方式一一回应他们的祝福。

  一月后。

  “郡主郡主,九风公子回京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暮春还未跑进玉笙院,便扯着嗓子大声地唤着叶钰姝。

  叶钰姝正没精打采地荡着秋千此刻却立马起了身,还未等暮春跑近便匆忙吩咐道:

  “暮春你在府中等我,涣夏随我出去。”说罢,便提着裙摆快步跑了出去。

  暮春看着转眼便要消失在院外的两人,顾不得喘气休息,连忙大声提醒道:“九风公子还在朝中述职,没回府呢!”

  裕公府与宁安侯府在同一条街,只是隔得稍微远了一些,叶钰姝脚程很快,赶到穆府的时候穆九风确实还没有回来。

  “郡主,九风公子还在宫里。”涣夏看着额头微微出汗的叶钰姝,细心地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叶钰姝在穆府门外踮着脚尖望向皇宫的方向,显而易见的期待着九风的归来。

  “我知道啊,只不过我想早些见到九风罢了。”

  叶钰姝垫得有些累了,便老老实实地站好了,不过还是走在了外面,时不时地望一眼街道。

  “这次九风一走便将近三个月,可是第一次没有和我们一起过中秋。”说到中秋,叶钰姝又说道:

  “也不知道上个月托人送去的莲蓉月饼他收到没有。”

第二章 穆九风回京

  “额……”

  这个问题嘛,涣夏不好回答,她知道郡主是个重感情的人,九风公子和郡主从小便一起长大,虽然九风公子总是对这个绚烂多彩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老是想出去,可是每次不管他走得有多远,每年的中秋是肯定会回来和郡主一起吃月饼的。

  就因为这件事,宁安侯和穆夫人还时常在郡王面前抱怨几句呢,也正因如此,郡主还特意早早地做了一盒月饼,在中秋前就派人送到九风公子那里去了,可是吧……徐州离京都确实是有些距离的,郡主的月饼有没有送到九风公子手里都说不准呢。

  “郡主,不如您进府慢慢等大公子吧。”穆府王管家有些为难地劝道。

  敢让郡主站在大门等这么久,大公子回来看见不得生气啊。

  “不用麻烦了王叔,您不是说伯父伯母今日都不在府里吗,没人会怪您的,我再等一……诶……九风?!”

  熟悉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远方,纵使人潮拥挤,叶钰姝依旧一眼便瞧见了穆九风。

  叶钰姝激动地冲着穆九风挥着手,远处的身形似是微微怔了怔,不过一瞬,便也立马朝叶钰姝跑了过来。

  “九风!你终于回来了!”叶钰姝看清了面前的人,嘴角就差没弯到太阳穴去了。

  穆九风因为跑得有点快,呼吸有些重,但看向钰姝的目光也是一扫疲惫,闪烁发光的。

  不等穆九风说话,钰姝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埋怨,道:

  “离开这么久居然只寄回了一封信,不知道我和阿麟会担心你的嘛!”

  闻言,穆九风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钰姝的肩膀,难得正经地说道:“好了,我知道钰姝想我了,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吗?”

  “你可算回来了,这几个月我一直担心着,祖父和阿麟也出去了,到现在连一封信也没寄回来。”叶钰姝说着说着,便开始觉得自己委屈,这一个月九风不在,祖父不在,阿麟也不在,明明是每天黏在一起的人突然都离开了,外面情形险恶她不是不知道,怎能不担心?

  穆九风扶着叶钰姝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意麟和郡王出征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了解战况,羌国虽来势汹汹,但郡王久经沙场、用兵如神,且意麟更是足智多谋,局势已经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凯旋了,你且安心。”

  涣夏退在一旁,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

  九风公子回来了,郡主的心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了。

  穆九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嫌弃道:“钰姝,要不然你进屋等我会儿,我先去换身衣裳,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可都没机会好好洗个澡。”

  叶钰姝想着九风一个公子哥,这次被派去赈灾,也确实是辛苦他了。

  叶钰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不用了,我看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就赶快进屋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吧。我还得回府守着花开呢,今日你且休息,明日再来找我吧。”

  话落,叶钰姝便转身赶回去了,留下穆九风一个人站在原地。

  “……”

  “诶!什么花开啊?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莲花啊?”穆九风朝着离开的叶钰姝大声问道。

  叶钰姝蹦蹦跳跳,却是跑得挺快,并没有听见穆九风的话。

  涣夏停下脚步,转头对穆九风解释道:“公子同郡主说过等到院中那株朱砂丹桂开花了,他便回来了,郡主日日守着呢。”说罢,也赶紧跟上了叶钰姝。

  是夜。

  大抵是因为夜有些冷,叶钰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也不知道祖父和阿麟怎么样了……

  直至天将破晓,叶钰姝才稍微睡了过去。

  “郡主郡主!”暮春和涣夏同时跑了进来,语气有些喜悦。

  叶钰姝刚睡没一会儿,此刻正是睁不开眼睛,便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何事?”

  “花开了!”暮春看着自家郡主显然没听进去的模样,恨不得直接上前将她拉起来。

  “这个季节哪儿来的……”叶钰姝话音一顿,猛地睁开了酸胀的眼睛,直直地坐起身子,双眼干涩却散发出神采,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院中的丹桂开了?”

  “是的郡主,正是……”

  不等暮春说话,叶钰姝便掀了被子跳下床,往院中跑去。

  玉笙院与玉澜院相邻,在整个裕公府的僻静之处,故而此时已到了戌月,连蝉鸣鸟叫都没有了,只剩些不知名的虫子,清晨偶尔叫几声。

  叶钰姝迫切地推开房门,鼻尖便隐约嗅到了一丝香甜之气,双眸看去,那株丹桂虽还未长大,往日的花苞此时却实打实地开出了花。

  叶钰姝连忙跑近,蹲在丹桂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确实开了,不过更多还是含苞待放,叶钰姝盯着丹桂便开始傻笑,抬头看了看时辰,问道:

  “是何日了?”

  暮春和涣夏拎着鞋子外衣追了出来,听见叶钰姝一问,涣夏便回答道:“九月十四。”

  暮春将鞋子放在钰姝脚边,关心道:“郡主,昨夜降了温,你赶紧把鞋子外衣穿上,免得受了凉。”

  叶钰姝仍由暮春涣夏二人给她穿好,若有思考,喜悦之情难以克制,乐呵呵地说道:“算算日子,祖父和阿麟也该回来了。”

  叶钰姝匆匆洗漱完吃完早饭,便带着暮春涣夏出了门,谁知刚到大门便碰见了穆九风。

  “钰姝,这一大早你便要去宁安侯府寻我去了?我知你许久未见我,想念的紧,倒也不用这般积极,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嘛。”

  毕竟好不容易回了京都,穆九风今日一大早便起了床,想着郡王和意麟都没回来,特意来陪陪叶钰姝, 结果刚到门口便撞着她,穆九风目光落在了叶钰姝的衣服上,眼睛一亮,实诚地夸赞道:

  “哟哟哟,钰姝,你今日这一袭红衣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你不是向来喜爱淡雅吗?这十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红衣呢,不得不说,确实好看,果然啊果然,自古丑得从来不是衣服……”

  穆九风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叶钰姝一遍,以往只觉得她如出水芙蓉,远观胜画,近赏娇嫩,眉眼弯弯,眸中似水,好不让人怜爱,而此时,叶钰姝一袭红衣坠地,不似妖娆,却如红莲一株,虽立于俗世却难掩孤傲。

  穆九风微微慌神,他不记得叶钰姝会是这般。

  穆九风看着叶钰姝的眉目神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半晌才道:“不得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神情这么熟悉呢?”

  叶钰姝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

  穆九风一拍脑门,悔不当初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跟意麟那小子走得太近,结果你看看,连这孤傲的神态语气都像他几分了!”

  穆九风一时痛心疾首,像是自家的白菜真真是被猪盯上了一般,锤头顿足捶胸,悔不当初啊!

  听穆九风这么一说,暮春涣夏齐齐看向了叶钰姝,也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叶钰姝也是当头雾水,听不懂穆九风在说什么,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升起的太阳,对穆九风说道:

  “我今日有事,改日再找你啊。”说罢,便要离开。

  穆九风横跨一步,挡在叶钰姝面前,神情倒不是方才那般轻松,两眼微咪,警惕地问道:“敢情你不是去找我的?老实交代,穿成这样是去见哪个小白脸的?”

  叶钰姝白了穆九风一眼,好气说道:“成日说话没个正形!我去接祖父和阿麟。”

  闻言,穆九风倒是一愣,说道:“郡王和意麟班师回京了?我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阿麟出征之前说了,会陪我一起赏花的,今日丹桂开了,估摸着时日阿麟定是要回来了。”叶钰姝有些迫不及待。

  穆九风看着叶钰姝兴高采烈的样子,真想敲敲这个傻姑娘的脑袋,怎么能这么傻呢?这么想着,他便也这么做了。

  穆九风伸出手指在叶钰姝脑袋上敲了敲,叶钰姝正想躲,却发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穆九风倒也长高了不少,叶钰姝站在他面前根本是无处可逃,便生生受了“敲打”。

  “钰姝啊钰姝,平日里见你挺聪明的,怎么一说到意麟你就犯糊涂呢?郡王和意麟是受旨出征,若大战告捷班师回朝也定然是有信使提前回禀的,我特意派了人打探他们的消息,一来,宫中并未传出战胜的消息,二来,我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说明……他们定然是还没有回来的,你且耐心等等。”

  穆九风的一席话虽然说得在理,可是叶钰姝却像是遭受了当头一盆凉水,将她的开心冲得干干净净。

  “可是丹桂真的开了。”叶钰姝脸色也是沉了又沉,穆九风和暮春涣夏也立马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第三章 顾意麟失踪

  想想也是,自从顾意麟来了叶府,叶钰姝就没有跟他分开过,离得最远也不过是玉笙院和玉澜院的距离,再加上这么多年叶仲尧也是半隐朝堂,一心陪着她。穆九风就更别提了,从小到大,他除了跟着宁安侯出了几次远门,平日但凡待在京都,那必然是跟着叶钰姝转悠的,可是这次三人说走就走,猝不及防。

  虽然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可是单单留她一人在京都……

  她在叶家长大,虽然长辈们都护着她,可是她也不是傻子,叶家在京都立足百年,多少儿女牺牲在了战场,多少儿女成了皇室斗争的牺牲品,她心里一清二楚,可是,有些事,是不可开口的,就像祖父如今不闻朝堂之事,可依旧放不下叶家儿女的赤胆忠心,再次身披战甲……

  世事凶险,祖父、阿麟、九风、还有暮春涣夏……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好好的。

  此番出征紧急,战事不明,叶钰姝心里难免是有些担忧落害怕的,成日唯一的盼头就是院中那株丹桂了,今日好不容易开花了,结果被穆九风这当头一盆凉水冲的直入心底啊!

  叶钰姝倒是有个优点——怒不言表。若是平日有外人在,怕是没人会知道她生气与否,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郡王、顾意麟、穆九风和暮春涣夏两丫头能够稍微判断出一二。

  而此时,三人确实真真实实地知道,这位大小姐肯定不高兴了。

  穆九风求助地望向暮春涣夏两姐妹,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希望她俩能帮忙哄一哄,哪成想暮春涣夏这时更是默契得不得了,同时将头一左一右地低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让穆九风好自为之。

  穆九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钰姝的神情,赞同道:“对,开花了。”

  闻言,叶钰姝才又抬头看向他,问道:“我去城门等他们,你去吗?”

  “……”穆九风哪敢犹豫,立马答道:“去,我陪着你去。”

  今日天气不错,四人就近找了家不错的茶楼,包了间最高且靠街的雅室,叶钰姝坐于窗边,往下看去,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伴着夕阳,行人脚步有些匆忙,应是赶着回家,小贩也开始收着摊子。

  不远处便是高高的城墙,城门处的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拨,小二也上来将茶热了一遍又一遍,其余三人像是有些累了,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目目相觑,最后,穆九风实在忍不住,还是说道:

  “钰姝,我们也等了一整天了,不如今日先回去,一旦有他们消息了,我立马通知你,如何?”

  叶钰姝本想再等一会儿,可转头正对上穆九风,她这才想起,穆九风也是在外奔波了数月,昨日才回京,不过歇息了一晚,今日便被她叫来枯坐了一日,顿时有些歉意,点头道:

  “好,今日辛苦你了,我听说这几日伯父伯母都不怎么在家,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府吃顿晚饭,也算是迟来的接风洗尘了,如何?”

  穆九风闻言,岂有拒绝的道理,立马跟了叶钰姝回府,既然是为他接风洗尘,叶钰姝自然是亲自下厨,穆九风倒也不见外,将暮春涣夏赶了出去,自己挽起衣袖,帮着叶钰姝打下手。

  叶钰姝的厨艺那是一等一的好,穆九风在外这几个月,别的不想,独独馋她的一手好菜。

  有了穆九风的帮忙,、叶钰姝也很快做好了一大桌的菜,穆九风闻着菜肴香味,简直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早已按耐不住了。

  叶府的规矩向来不多,叶仲尧戎马一生,本就不拘小节,叶钰姝天性活泼,也不似寻常小姐那般扭扭捏捏,顾意麟更是以叶钰姝为原则。故而,叶府的家丁从未有过抱怨,倒也不用像别府那般胆战心惊。

  叶仲尧和顾意麟出去的这些日子,叶钰姝一个人无聊,吃饭也是没有胃口,偶然在暮春涣夏的陪同下还能多吃几口。

  四人便围了一桌,穆九风毫不客气直接开动。

  “可是馋死我了,我出去这几个月都瘦了,都怪你饭菜做的如此好吃,倒是将我的品位给喂高了,寻常厨子做的饭菜,简直是难以入口!”

  穆九风说罢,便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鸡肉,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翩翩玉公子的形象。

  穆九风一边吃着,一边跟叶钰姝讲着此次出去遇见的趣事,惹得叶钰姝好不开心,看着穆九风一番胡吃海喝,叶钰姝倒也来了胃口,跟着吃了不少。

  叶钰姝做了一大桌的菜,倒也是被四人吃得干干净净了,四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好不快活。

  暮春涣夏起身收拾碗筷,叶钰姝还在偏头听着穆九风讲故事。

  忽而,一人出现在饭厅,叶钰姝转头看去,这人她认得,是自幼跟在九风身边的侍卫,前些日子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公子,郡主。”

  “元木,如何?”穆九风看了眼叶钰姝,问道。

  元木双手抱拳,回道:“前线方才传来情报,此前一战,郡王重伤,顾公子……”元木顿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向叶钰姝,最终说道:“失踪。”

  轰隆一声。

  叶钰姝整个人软瘫在木椅上,想开口询问,语声确是发颤,说不出话来。

  穆九风注意到叶钰姝的情绪,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安心,仔细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说我军大捷,胜利在望吗?”

  元木只得长话短说:

  “自郡王和穆公子支援边关后,我军确是如虎添翼,捷捷大胜,近日公子您平稳了灾情,我朝人心安定,羌国定是知道时机已失,便想速战速决,怎料他们像是发了疯,三日前夜里竟强攻我军营地,我军此战本就是以寡敌众,此番强攻,我军损失惨重,郡王重伤,穆公子失踪。”

  叶钰姝浑身发抖,想喝口茶缓一缓,手确是不受控制抖得厉害,穆九风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地递在她面前,叶钰姝接过,抿了一小口,又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整杯,放下茶杯。

  良久,叶钰姝开口问道:

  “此战,我军的损失如何?”

  穆九风有些疑惑地看向叶钰姝,却也立马明白过来。

  元木答道:“据前线传报,我军牺牲两百一十五人,受伤三千八百二十三人,营地已丢,城防未破。”

  闻言,叶钰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穆九风相视一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穆九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叶钰姝又倒了杯茶缓缓喝下,元木看着两人瞬间气定悠闲的模样有些发懵。

  “公子,郡主,你们这是?”

  穆九风笑了笑,叶钰姝放下茶杯,看着元木一脸懵的模样,好笑地问道:

  “你可知此次出战,两军各派出了多少人?”

  元木脱口而出:“敌军十三万,我军……七万。”

  说是七万都还应该多了,郡王出征时朝廷只派了三万人马,其余四万,还是驻守在边界的将士。

  按理说驻守边界的将士远远不止四万,可是边界将士若没有皇命岂能随意调配,而这他们日盼夜盼的皇命……哼,看这时辰,宫里恐怕正是歌舞升平呢!

  此次作战,敌我双方的数量却是足足差了一倍,可是郡王和顾意麟一到,却能将敌国打得一头懵。

  叶仲尧征战多年,手底下的士兵各个英勇善战,非寻常士兵可比,且知根知底,熟悉的很,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而顾意麟,“少年将军”的民间名号也不是虚的。

  虽然这么多年叶仲尧和顾意麟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皇上册封给顾意麟的官职,可是这些年顾意麟在叶府也不是闲着的,叶仲尧一介武夫,在这儿京城闲不住,便每日拎着顾意麟练武,闲来无事两人便以沙盘为战,定要比个高下。

  刚开始几年,自然是顾意麟败得一塌糊涂,叶仲尧也不想着稍微让着晚辈一点儿,每次顾意麟都是满盘皆输。

  可渐渐地,有时两人还真的难以分得高下,每每输了,叶仲尧都要苦思冥想好几日,后来,见叶仲尧实在太过执念,顾意麟便会不着痕迹地放些水,叶仲尧哪里不知道,可两人也是乐此不疲。

  别人叶钰姝或许不了解,顾意麟她还不清楚吗?

  故而,就算叶钰姝再不懂,也是知道他们两人的厉害之处从来都不是蛮力硬拼,至少放眼整个大周,叶钰姝还真找不出来战术算计方面能赢得了他俩的人,这一点,穆九风自然也是知道。

  叶钰姝一手撑在桌上,托着下颌,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今情形,羌国强攻,必然是卯足了劲儿,而此战我军‘大败’,民心惶惶,敌军更是得意得很,咋一看,我军确是输得离谱,可实际上呢……一番大战,我军牺牲二百余人,受伤却有三千余人,然而城池分毫未丢,输的……究竟是谁?”

  叶钰姝这般一说,元木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第四章 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叶钰姝放下撑起的手,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想着院中的丹桂,嘴角不经意地微微扬起。

  他终于要回来了。

  顾意麟一计诈敌,可真真是骗了所有人啊,明天一早,大街小巷定都是我朝大败之事,而此时,只要敌军大胆,敢没头没脑地攻占城池,定是输得一塌糊涂!

  当然,在此之前,除了叶钰姝和穆九风之外,所有人包括敌军,都会以为我军元气大伤,毫无还手之力。

  叶钰姝心情大好,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裳,对穆九风说道:

  “等阿麟回京,我请你们去醉云楼好好奢侈一顿!”

  “那可说定了。”穆九风也起身,看了看天色,又对叶钰姝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叶钰姝点了点头,便送穆九风出了府。

  次日,果然不出叶钰姝所料,大街小巷,男女老少,无一不再讨论郡王重伤、都尉失踪,我军惨败的噩耗,一时人心惶惶,朝堂百官纷纷震惊,不知所措!

  更有甚者,还特意遣来心腹,递上书信一封,意在安慰叶钰姝。

  叶钰姝倒也配合,难得没有出府闲逛,整日待在府里,却只收了书信,来人一概不见,众人也未觉得她失礼,只当她伤心过度,心中苦闷难平。

  而正主却终日端了椅子,坐在丹桂面前,喝着茶,赏着花,时不时听暮春涣夏讲讲近日街上趣事,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约莫着又过了些时日,叶钰姝一早换了衣裳,带着暮春涣夏出了门。

  “郡主,你这是又要去城门处等郡王和公子了吗?”暮春撑着伞走在钰姝右侧。

  叶钰姝微微笑了笑,道:“是啊,估摸着时日,他们这几日该回来了,我去城门处等着,祖父和阿麟回京一眼便能看见我,定会开心得很。”

  如此,后面几日,叶钰姝便日日一大早起床,收拾打扮了便去城门的高楼等着,一等便是一天。

  十月初五,小雨纷纷,整个街道都是湿漉漉的。

  暮春和涣夏站在高楼,望向城外,一片空空荡荡……

  涣夏终是忍不住劝道:“郡主,你已经来这守了十余日了,今日天气不好,不如你先回府,我和暮春留在这儿,一有消息,定马上通知你。”

  叶钰姝眼中的神采有些暗了,脸色也不如前几日。

  若她猜测得没错,自九风赈灾回京后,敌军定是不敢久战,要么灰溜溜的退兵回家,要么拼一把一鼓作气想拿下边境城池。

  目前我军“大败”,人心惶惶,力不从心,依照对方之前的打法,眼前如此大好的局势,他们不可能放弃,但只要他们攻入,便就中了阿麟和祖父精心设下的圈套,这样一来,我军定是大胜,而算着时日,他们也早该到达京都了啊。

  可是叶钰姝左等右等,既不见大军回朝,也没有听九风说起任何音讯,叶钰姝白皙得失去血色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栏,双手确是忍不住微微抖动,他们早该回来了啊……

  叶钰姝向城外望去,阴雨漫天,竟像是起了白茫茫的一片雾,遮得人看不清远方。

  阿麟,院中的丹桂快要谢了……

  阿麟,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赏花的吗?

  阿麟,醉云楼我已经订好了,就等你回来啊。

  ……

  叶钰姝紧紧握住扶栏的手骨节分明,越发惨白,暮春涣夏见状也不敢多劝,现在整个京都无一不知此战的结局,虽是久久未听到城池被夺的消息,也只道是边境将士拼命抵抗,只当是路途遥远,消息才久久未到……

  涣夏担忧地看了看钰姝,转头向最远最远的地方望去,那是郡王和公子出征离开的方向,当时,她们三人也是站在此处目送他们离开,没有一句道别,果然啊,世事无常……

  忽而,涣夏聚精凝神看向远处,震惊、不可置信、欣喜……一手扶住叶钰姝,一手指着城外的方向。

  “郡主,你看!”

  叶钰姝和暮春都顺着涣夏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近近的……

  “郡主,是郡王和公子!”

  “他们回来了!”

  暮春一时竟激动得湿了眼眶。

  叶钰姝望去,那么远,阴雨漫天,看不清远方,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钰姝的视野,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虽看不清面貌,但叶钰姝知道,是他们……是祖父和阿麟!

  不容思考,叶钰姝转身便要下去,可不知何时,下方街道早已挤满了人群,你推我挤,热闹无比。

  叶钰姝纵然在暮春涣夏的护卫下仍是没能挤过热情非凡的百姓,眼看大军已到城门,叶钰姝却是掉头重新登上高楼。

  大军回朝,叶仲尧和顾意麟盔甲着身,手执长枪,骑马走于最前方。百姓虽是热情激动,却也还是将大路让了出来,丝毫没有阻碍着大军回朝,齐声喊着“郡王”“都尉”,喊声震彻云霄,像是要将近月来的愁闷担忧通通发泄出来一般。

  百姓啊,便是这般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最真诚的祝福。

  叶钰姝站于高楼,看着此刻被百姓拥护、齐声祝福的人儿,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叶钰姝不由得笑了笑,这一笑,本来被人群簇拥着的顾意麟像是有所察觉,轻轻拉了缰绳,朝叶钰姝的方向回望,正正看见了叶钰姝挂在脸上的笑意,两人皆是一怔,顾意麟满眼的欣喜,一时像是跨过了人海,入眼之处只得她一人。

  叶钰姝朝着顾意麟咧开嘴角,笑了笑,再冲他竖起大拇指,顾意麟明白叶钰姝夸的何事,也冲她笑了笑。

  “啊啊啊,你看,都尉居然笑了!”街道旁有女儿家激动地跟身旁的小姐妹说道。

  “是啊是啊,我看见了,他笑起来好帅啊!”立马有人应和道。

  “这年轻都尉是何方人也,实在太对我胃口了。”一位扎着高高的双马尾,语声爽朗的女子直白地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了吧,这年轻都尉啊,是裕公府的大公子,可是咱们大周的‘少年将军’呢!”

  “年纪轻轻,便立了如此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啊。”一位中年妇人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可不是嘛,这顾公子不仅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子无一不腼腆嬉笑,相互开着玩笑,再抬眼看向那身着盔甲英姿飒爽的男子,竟是红了脸,连忙用手帕害羞地遮住。

  叶钰姝看着对面楼下的一群女子,脸色不自觉地变了几变,问着身边的两人。

  “她们是在说阿麟吗?”

  暮春涣夏相视一眼,诚实地说道:“是。”

  这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加之楼下一群女子的声音可也是不小,她们站在此处听得一清二楚,郡主怎会没听见?

  闻言,叶钰姝的脸色一沉,转身便走了。

  百姓随着军队的离开,也都逐渐散了,叶钰姝立马回了府。

  叶钰姝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却见到顾意麟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叶钰姝稍稍愣了一下,便又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叶钰姝站在顾意麟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眸确是始终落在顾意麟的脸上,顾意麟倒也不急,等着她慢慢将气喘匀。

  数月不见,顾意麟似乎又高了些,他的身姿挺拔,脸庞更是棱角分明了些,眼眸乌黑深邃,看着叶钰姝,像是在笑,戌月的日头也不是好惹的,顾意麟晒得黑了些,可是叶钰姝知道,他的阿麟依旧是最好看的人儿。

  “阿麟。”

  叶钰姝终于缓了过来,轻轻唤道,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看得有些仔细,像是有些不相信他们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嗯,是我。”

  顾意麟也看着身前的人,那个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人。

  叶钰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欲迈出的步子也及时收住,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意麟。

  顾意麟注意到叶钰姝的举动,一笑,上前一步,张开怀抱。

  阴雨绵绵,还未停住,这一瞬间,叶钰姝却不觉得入了冬,看着面前的人,满心欢喜地上前一步稳稳抱住……

  次日一早,叶仲尧和顾意麟便进了宫,皇帝依次论功行赏,本想让叶仲尧升官,奈何叶仲尧表示此战顾意麟最是少年有为,而他自己年事已高,鲜少能为国效力,死活不肯升官,皇帝拿他没办法,最终硬奖赏了一堆金银财宝稀世之物。

  而顾意麟经此一战,身手本领大家有目共睹,皇帝连连夸赞叶仲尧养了个国家栋梁,不得了啊,于是,便封了顾意麟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本想另赐府邸,可顾意麟也坚持说道:

  “郡王年事已高,臣只想陪伴在郡王左右,以敬孝道!”

  罢了罢了,皇帝一挥手,便又赐了一堆奇珍异宝给顾意麟。

  熙宁十七年,冬,羌国攻打大周,郡王叶仲尧携孙儿上轻车都尉顾意麟请战,战一月有余,终,大败敌军。

第五章 出游

  数日后

  “九风,你快点儿。”叶钰姝站在穆九风院中,看着眼前一趟又一趟跑着的穆九风,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九风,我们不过是去郊游,傍晚便回来了,你搬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想搬家了吗?”

  穆九风正拎着锅碗瓢盆出来,听着叶钰姝这般说,倒是自信地解释道:“郊外条件不必府里,万一你吃不惯野味怎么办?我得把这些东西都备上啊。”

  “……”叶钰姝看着穆九风丝毫没有罢休的打算,无奈地说道:

  “那你也没必要带棉被吧?”

  穆九风抱着棉被往外走去,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郊外杂草丛多,你坐在地上难免不舒服,铺上这棉被,就好得多了。”

  叶钰姝实在等不了了,上前一拉拉住穆九风,不让他再搬东西,再任由他搬下去,他恐怕恨不得把家里的灶台都撬下来搬走,免得她吃不了火烤的野味!

  “行了行了,从小到大,每次出门你都这样磨磨蹭蹭的,显得我娇气得很似的。”

  叶钰姝一把抓住穆九风便将他往外拽,穆九风起初为了他的灶台还挣扎了几下,很快便放弃了,仍由叶钰姝拽着他往府外早已等待的马车走去。

  穆九风将棉被放在马车里,又四周找了一圈,不服气地说道:

  “你就知道催我,意麟不也还没到吗?”

  “阿麟是……”钰姝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人身着窄袖束腰的衣裳,腰间挂着“叶”字样的羊脂白玉刻成的玉佩,和叶钰姝随身佩戴的玉佩一模一样,叶钰姝冲着顾意麟招了招手,又转头对穆九风说道:

  “阿麟这不是到了吗?”

  穆九风看着叶钰姝这般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扶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辰时二刻,三人总算是“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一出城,叶钰姝体内活泼好动的劲儿就藏不住了,一手拿着顾意麟方才去买的热乎乎的炒栗子,一手掀开帘子,伸着脑袋好奇地四处看着。

  “我原以为到了冬日,郊外便是见不到一点儿绿的,没想到还是这般好看啊。”叶钰姝贪婪地望向目之所及的远方,只想看得再远些。

  或许,这是生活在高门贵族的小姐公子哥通有的“毛病”,总是想逃脱那个或多或少有约束的地方,又或许,只是向往话本子里仗剑江湖载酒行的生活罢了。

  顾意麟伸手拿过叶钰姝手里的糖炒栗子,还是热的,便拿出一颗熟练地剥好,递给叶钰姝。

  叶钰姝转头看见剥好的栗子,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扔进嘴里细细嚼着。

  待叶钰姝吃了几颗后,顾意麟又倒了一杯热茶,让叶钰姝别被噎着,叶钰姝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又转头望向马车外的好风景。

  “九风,等一下等一下。”

  叶钰姝忽然唤着外面担任“马夫”一职的穆九风,穆九风闻言立马勒了勒马绳,转头看向叶钰姝,问道:

  “怎么了?”

  钰姝指了指右侧一条小道上躲躲藏藏的人,说道:“那人有点眼熟啊。”

  顾意麟和穆九风顺着叶钰姝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一条小道,几乎被外侧密密麻麻的荒草和粗大的树干遮得看不见了,仔细看去,却还是能看见荒草摇摇晃晃,在一堆杂草中可清晰看见一人身在其中。

  穆九风偏了偏头,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不是五公主吗?在这郊外鬼鬼祟祟的作甚?”

  “萧灵?”叶钰姝有些惊讶,再仔细看去。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停在大道正中的一辆无比奢靡的马车,立马愣住,而后赶紧缩在荒草里,小心地藏住。

  “真的是萧灵!”叶钰姝立马跳下车,朝萧灵的“藏身之处”跑去。

  顾意麟和穆九风立马跟上。

  萧灵缩在草丛里,悄咪咪地看着那辆实在过于奢靡的马车,不禁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到……

  “钰姝!”

  原本躲在草丛里的萧灵瞬间站了起来,也激动地穿过了荒草树木,朝钰姝跑去。

  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再次相逢,总是难免激动欢喜的,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而后又手拉着手,欢欣雀跃地说了好一阵。

  顾意麟和穆九风站在一旁,看着激动无比的两人,两人都用着比平日大好几倍的声量跟对方“寒暄”,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听见对方说的话,明明是两个人,硬是表演出了“七嘴八舌”来。

  顾意麟和穆九风无奈地相视一眼,又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两姐妹过了这个兴奋劲儿,穆九风才开口,让这两位姑奶奶先上马车。

  上了马车,顾意麟便接过“马夫”一职,叶钰姝拿了件厚的衣裳给萧灵披上,穆九风顺手倒了杯热茶,递给萧灵,萧灵道了声谢,便连忙接过了。

  待萧灵暖和起来,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藏身之处,觉得确实是隐蔽的,遂开口问道:

  “钰姝,方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不废话嘛,你穿着绯红的衣裳蹲在焉不拉几快死了的草里面,眼瞎才看不见吧。”穆九风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说道。

  叶钰姝瞪了他一眼,穆九风知趣地闭了嘴。

  萧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额……确实是过于艳了些。

  “对了萧灵,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该不会是……”钰姝上下打量了萧灵一遍,瞬间了然。

  萧灵的穿着极其简单,头上连多余的发饰都没有戴,只用了发带松松绑着。

  萧灵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等钰姝再问,萧灵便自己交代道:“往常每过段时间你都会进宫去找我玩的,大多时候我也能跟着你出宫玩,结果最近好几个月你都没有去找我。”

  这段时间叶钰姝确实没有顾得上被困在宫里的萧灵,便抱歉地说道: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我给忘了。”

  萧灵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前段时间整个皇宫传得纷纷扬扬,说叶家公子命丧疆场,郡王重伤在身,萧灵在宫里也是好一阵担心,奈何始终没能出得了宫,近日,我军大捷,宫中自然也是喜气洋洋,萧灵便趁着他们放松了警惕,偷偷溜出来的。

  萧灵出宫本来就是找钰姝的,结果听涣夏说他们出城,她便也连忙赶小路出了城,奈何穆九风三人实在磨蹭了好一会儿,萧灵都出来了好半天了,也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我又没怪你,方才我见到马车,还以为是宫里派人抓我回去呢,突然想到……这般奢靡的马车除了你们三人出行会有,其他谁人会用?”

  顾意麟停稳了马车,扶着钰姝和萧灵下来,萧灵和钰姝两人一看眼前景色,便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他们面前是一条宽宽的河流,水很浅,很清,伴着日光透过清澈的河水可看见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光滑的鹅卵石,水流从鹅卵石上流过,或急或缓,碰撞出的流水声很是悦耳。

  河的对岸是高高的两座大山并在一起,山峰极高,却又延绵不绝,不知那一方的尽头是在何处,中间的山谷却足以让钰姝看得很远很远,似乎能够看见在山的那边,是一片的平原,一望无际。

  浓郁的花香飘到钰姝鼻尖,这香味叶钰姝再熟悉不过,连忙回头望去,身后是一整片的桂林,金桂花开,香气四溢,这香味似乎要飘到山那边去。

  “哇塞,顾大公子,这处绝佳的游玩之地你是如何寻得的?颇下了几分功夫啊。”萧灵看着满眼的金桂,不由得被震撼住了。

  她自小在皇宫长大,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可是这一整片的金桂,金灿灿的,香气入鼻,和方才一路的秋冬萧瑟肃然之景全然不同,怎不让人惊讶?

  顾意麟走到叶钰姝身旁,看着她望着一树林的桂花发愣,没有缓过神来,不由得笑道,轻声说道:

  “之前答应你陪你共赏院中丹桂的,却回来迟了,院中丹桂已凋零了七七八八,前些日子偶然寻得这处景色,想着能不能补上。”

  叶钰姝突然想起,原来前几日他们在醉云楼吃饭后,顾意麟听了白一小声禀报了几句,便立马离开了,钰姝还以为发生了何事,待回来问他,他也故弄玄虚,这样想来,顾意麟自回京后,便一直在找寻这种地方啊。

  钰姝看向顾意麟,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开口说道:

  “阿麟,这里好漂亮,我很喜欢。”

  “意麟,钰姝,你俩杵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搭把手啊。”穆九风一边从马车搬下他细心准备的物品,一边大声喊着那两人。

  顾意麟前去帮忙,叶钰姝和萧灵两人便手牵手四处玩儿去了。

  “这里离城有些远,你们别走得太远。”穆九风提醒道。

  待叶钰姝和萧灵再回来时,两人都有些面露疲惫,大约是玩儿得累了,二话不说直接坐在穆九风早已铺好的棉被上,绵绵软软,倒也舒服。

第六章 原来你怕蛇啊

  叶钰姝又分别给自己和萧灵倒了水喝,这才歇好。

  “你们猜我们方才发现了什么?”萧灵和钰姝相识一眼后,故弄玄虚地说道。

  顾意麟和穆九风倒也是配合地摇了摇头,穆九风问道:

  “这荒郊野外的还能有什么?难不成你们撞见了抛尸现场?那咱们得赶紧离开,免得待会儿杀人灭口。”

  萧灵微微一抖,白了穆九风一眼,道:

  “我们这四人,也只有你被抛的份!”

  说罢,便放下茶杯伸手指着桂林那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就在那前边,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山洞。”

  穆九风“切”了一声,说道:“这荒山之中,有山洞不也很正常吗?”

  叶钰姝和萧灵再次相视一眼,强忍住嘴角的笑意,顾意麟将吃食一一摆了出来。

  萧灵低着头缓缓地说道:“确实,这荒郊野外的有个山洞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

  “有条蛇也正常吧!”

  说罢,萧灵从身后甩出一条不大的浑身黑斑纹的蛇。

  “啊啊啊啊!”穆九风整个人弹出去两三米,整个人迅速地躲在顾意麟身后,死死地抱住顾意麟,警惕地看着萧灵手上的蛇。

  萧灵一手捏住蛇的七寸处,整条蛇便这样软软的呈现在穆九风眼里,穆九风只觉得头皮发麻。

  萧灵看了看手上一动不动的蛇,再看看脸色发白的穆九风,一脸惊喜。

  “原来你……真的怕蛇啊?哈哈哈哈……”萧灵拎着手中的蛇,看着穆九风难得出现的怂样,笑得直不起身子。

  “你要不要笑得这么猥琐?”穆九风看着萧灵竟笑得如此开心,一时觉得自己简直颜面扫地,宛若在看一个变态狂一般,抬手指着萧灵,一脸不可理喻的模样,愤愤说道:

  “你有病吧?你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说罢,又看向叶钰姝,像是自己被出卖了一般,埋怨地说道:

  “钰姝,这蛇是你捉的吧?你出卖我?”

  叶钰姝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方才无意跟萧灵提了句你怕蛇,本来没想捉它的,哪知你平时翩翩公子的形象维护得太好,萧灵怎么也不相信,我只能跟她证明一下了。”

  说罢,叶钰姝还极其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怎么会有女子像你们两个这么奇葩啊!”穆九风话音刚落,便看见萧灵欲将手中的蛇扔过来,吓得赶紧躲在顾意麟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顾意麟,只探出半只脑袋,瞪着萧灵,不平道:

  “萧灵!你好歹是一国公主,能不能有点斯文人的模样!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萧灵听着穆九风这般说,倒也是不在意,反而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不解地问道:“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本公主向来从善如流,以前不是你们总说我端着架子不好嘛,怎么这两年倒嫌弃我来了?”

  说罢,萧灵又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叶钰姝,递了递手中的王锦蛇,认真问道:“钰姝,我这个样子不好吗?”

  钰姝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阿麟总说人活一世,就图个自在,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管那么多世俗礼节做什么?”

  萧灵觉得钰姝说的对极了,转过头扬着脑袋看向穆九风。

  穆九风只觉得头疼,怨恨地看向顾意麟,顾意麟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只在叶钰姝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又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了。

  穆九风拿这两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拍了拍顾意麟,抱怨道:

  “顾意麟,你一天到晚给钰姝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她原来挺可爱的人,自从认识了你,打架、上树、翻墙、逮鸡……简直什么都干了,现在居然为了整我都徒手抓蛇了!你什么时候教她这些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顾意麟淡淡回道。

  “……”

  钰姝看着穆九风,也认真地解释道:

  “九风,我没有打架。”

  说罢,便起身往河边走去,想洗洗手。

  穆九风没好气地说道:“是,你是没打架,你只负责惹事。”

  哪次不是他和顾意麟收拾的烂摊子?

  正午的阳光透过周围的大树稀稀疏疏地照在叶钰姝身上,钰姝接过顾意麟递的手帕,擦干了手上的水,剥了根香蕉,咬了一口。

  “阿麟,还有多久啊,我饿了。”

  “马上。”顾意麟捡了一堆干枯的树枝,放在地上。

  十月的郊外,伴着诱人的桂花香,听着不远处的河流撞得叮当作响,太阳不似暑九那般炎热,暖阳伴着微风,鸟鸣伴着花香,好不快哉!

  四人慢条斯理地吃完喝足后,萧灵和钰姝便拉着穆九风和顾意麟去看她们上午发现的山洞,那个山洞不小,里面很的黑,叶钰姝本来是想进去瞧瞧的,却被萧灵拉住了,结果,这两人还是不甘心,既然害怕,便拉上这两兄弟一块去。

  四人穿过桂花林,便看见延绵的高山,不远处便是萧灵她们说的山洞,那山洞还有些隐秘,洞口是由些刺藤和杂草遮掩住的,然而现在却明显的看见,挨着石壁的刺藤和杂草被扒拉开了,有些还直接被踩在了地上,刚好可以卡进去一个人。

  顾意麟看了眼钰姝,钰姝朝他笑了笑。

  “你们两人可以啊,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结果每次一出门总能让我惊讶。”穆九风看着被扒拉的刺藤和杂草,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两人。

  叶钰姝二话不说小心地穿过了刺藤,顾意麟紧跟其后,萧灵拍了拍穆九风,指向一个大大的石头,示意他看去。

  “什么?”穆九风不明所以。

  萧灵觉得穆九风总有些傻不拉几的,嫌弃地说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问我那王锦蛇是在哪里捉的吗?呐,就在这大石头的那面底下。”

  穆九风身形一闪,挤在顾意麟和钰姝中间,离那石头远远的。

  顾意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穆九风毫不在意,问道:“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不然我们过来干什么?”叶钰姝点了点头,说道。

  萧灵笑嘻嘻地看着穆九风,“你不会是害怕吧?”

  “我怎么可能害怕?我不过是担心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蟒蛇之类的,吓到你们可就不好了。”穆九风拍了拍衣裳,说道。

  顾意麟和叶钰姝走在前面,里面黑漆漆的,顾意麟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嘱咐钰姝小心脚下。

  山洞里面滴着水滴,地上自然也是湿漉漉的,钰姝和萧灵本来是怀着一颗探险的心进去的,结果在顾意麟的带领下走了一大圈,才发现,这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因里面太过潮湿,顾意麟不让钰姝久待,便带着她们出来了。

  萧灵失落地说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我还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世外高人的修炼之地,想来开开眼界呢。”

  穆九风长长的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哎呀哎呀,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我们先出去再说好吧。”

  四人便打打闹闹的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萧灵有些渴了,顾意麟看了看天色,觉得也该回去了,便也慢慢地走了回去。

  萧灵一手端起茶壶一手端着茶杯,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杯。

  “可算喝着水了。”萧灵满意地放下杯子。

  叶钰姝环顾了一圈,疑惑地问道:“我们的马车呢?”

  此话一出,后面慢条斯理地顾意麟和穆九风立马赶来,四处寻找了一番,然后发现,马车……确实不见了。

  穆九风抬手,食指微屈放在嘴边,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在空空的郊外传得那般远。穆九风朝来时的方向看去,丝毫没有马儿的踪迹,便连着再吹了两声,最终,依旧没有反应。

  顾意麟蹲下身子,手指捏了些地上的泥,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眸光微微闪动,起身拍了拍手。

  穆九风走过来,气愤地说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偷本公子的马?要是被我逮到,看我不弄死他!”

  萧灵也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会不会是没有拴牢,马儿自己跑了?”

  “你当本公子方才吹了一阵口哨是在表演杂技吗?”穆九风自然不服地说道:“我们穆叶两家的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就算不栓马绳,它都不可能自己跑开。”

  确实是这样,宁安侯虽不是什么手握大军的武将,却毕竟是一国之候,手底下总归是有些私兵的,当然,这在朝中都是公开的秘密,试问哪个稍微有些能耐的大臣不养些家臣,手底下不放些私兵呢?不然没有安全感啊。

  当然,私兵自然也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但是只要你本分些,将手底下的家伙安置得稳妥些,还是就是数量上、实力上,都得有些数不是?

  这样一来,谁想惹麻烦,大家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叶家长辈,是开国元老,守国重臣,这样一个武将世家,莫说府里的丫鬟家丁,就连花花草草,鸟儿鱼儿,那也是不容许也丝毫差池的,更何况是一匹活生生的马呢?

第七章 阿姝不见了

  叶钰姝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心地说道:“看来今日我们是回不去了。”

  从这里回去,有马车都需上个把时辰,更何况他们现在这样?

  “不用担心。”顾意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钰姝抬头看着顾意麟笑了笑,以示她并没有害怕。

  幸而,穆九风出发前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此刻虽然马车不见了,可这些东西早已被他们搬了下来。

  “九风,你总算是做了件靠谱的事了。”叶钰姝一边收拾着棉被,一边转头对穆九风说道。

  穆九风可不得了了,叶钰姝夸他一句,他尾巴恨不得翘上天。

  “那是当然,我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了?要不是我深谋远虑,今晚你们不被饿死也被冻死了。”

  萧灵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帮着钰姝收拾棉被。

  顾意麟将烧起的柴火灭了,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离河边太近,而且夜里风大,近日不好地区都有降雨,我们在这里过夜,怕是不安全。”

  穆九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想道:“那要不我们就去下午去的那个山洞,虽然深处潮湿,但我们只需要在洞口处落脚,有个避风之处就行了。”

  “可以。”顾意麟点了点头,赞同道。

  那个山洞虽然里面潮湿,但是洞口处却没有什么水渍,而且洞口由许多的杂草遮挡,夜晚不经意根本发现不了。

  顾意麟看向钰姝和萧灵,询问她俩的意见,钰姝两人自然是同意的,四人便收拾着东西往山洞走去。

  饶是穆九风带了一床棉被,两件披风,却也是抵不过十月的夜风。

  独有的一床被子自然是给钰姝和萧灵两人盖着了,萧灵是偷跑出来的,为了方便行动,故而衣裳并没有穿很多,到了夜里便更冷了,叶钰姝将披风再给萧灵披上,才稍稍好上一些。

  顾意麟起身将周围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将穆九风拾来的木柴点燃,有了一堆燃烧的火,四人才觉得山洞没有那么冷了。

  穆九风睡在最外侧,倒是替他们挡了不少的寒风,顾意麟瞥了一眼,看见缩在一团的穆九风,嫌弃地将另一件披风扔给了他。

  “我不用,本公子身体好着呢,哪里这般娇贵?还是你自己盖着吧。”穆九风毫不领情,将披风又扔在了顾意麟身上。

  顾意麟转头看了看睡在一旁的钰姝,钰姝和萧灵两人盖着被子缩成一团睡着。

  顾意麟起身将披风再次扔在了穆九风身上,不等穆九风反应,便径直走到火堆旁坐下,小声说道:“荒郊野外的,晚上总归是不放心,我在这守着,你们先睡。”

  穆九风正想开口,顾意麟又说道:

  “没这么好的事,上半夜你睡,时辰到了我叫你。”

  穆九风白了他一眼,便也不矫情,盖了披风便睡了。

  哪怕是在山洞,却仍然可以闻到那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顾意麟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地添一些柴火,听着火堆发出轻微“噼里啪啦”的声音,抬头望着外面的天地。

  今夜无月,却透过洞口上方的刺藤能瞧见几颗很亮很亮的星星,顾意麟望着天空的星,眸中有些钰姝从未见过的暗沉。

  良久,顾意麟才低下头,眼角瞥见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那是叶家儿女的象征,七年前叶仲尧昭告了天下,他顾意麟不再是随处飘荡的孤儿,而是他叶家的儿女,是叶家的长子,故而,这块玉佩他一戴便是七年。

  顾意麟转头看向熟睡的钰姝,钰姝睡得安稳,即使是在荒郊野外,只要是有顾意麟的地方,钰姝都睡得这般安稳。

  平日,叶钰姝若是从外面听了些骇人的话本子,夜里睡不着,便常常起身溜进他的玉澜院,起初他总是会条件反射地惊醒,一手握着玉笛,持谨慎模样,他的反应有些太过,还常常吓着钰姝。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在察觉到钰姝进门的时候,便会主动的起身将床让出来,自己睡在一侧的榻上。

  便是这样,不管钰姝在外面听着什么骇人的话本子,只要顾意麟在身边,她总是睡得安稳。

  顾意麟察觉到自己不经意的笑容,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添着柴火,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只是在发着呆。

  夜风忽而有些大,吹得洞口的杂草“哗哗”作响,顾意麟往叶钰姝睡的方向移了移,挡在她前面,见她只是稍稍缩了缩没有醒来,顾意麟便放了心。

  忽而,伴随着稍大的风声,隐约响起了笛声,起初是断断续续的,而后便是如清风流水,携着夜风,顾意麟侧耳细听,只觉得这曲调十分熟悉,心中有些疑惑,再低头看了眼熟睡的三人,便轻声寻着笛声出去了。

  顾意麟寻着笛声到了河水上游,四处皆是荒草,河水“哗哗”地淌过鹅卵石,哪里有半个人影?

  顾意麟慢慢握住腰间的玉笛,谨慎地环顾着四周,方才的笛声戛然而止,顾意麟立于原地,四处空荡无人,像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还在山洞中的三人,便没有再追查下去,而是原路返回了山洞。

  刚到山洞,顾意麟脚下一顿,看着原本该躺在山洞里睡觉的钰姝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顾意麟看着被掀开的被子,而一旁的萧灵还在睡着,觉得钰姝可能是半夜醒了,便悄声在山洞四周找了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踪迹,再想到方才突然出现的笛声,立马再回了山洞。

  穆九风也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洞口一脸焦急地顾意麟,语音有些懒惰地问道:

  “该我守夜了?”

  顾意麟看了一眼穆九风,难得露出焦急的模样,说道:“阿姝不见了!”

  闻言,穆九风立马弹起,四周看了一圈,盯着掀开的被子说道:

  “她会不会是起夜了?”

  顾意麟摇了摇头,道:“不会,我方才已经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人。”

  萧灵被两人的谈话吵醒了,发现身侧的钰姝不见了,一惊,问道:“钰姝呢?”

  穆九风简单解释了,三人便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四处找着钰姝。

  穆九风和萧灵一起,将山洞附近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顾意麟跑去他们白天歇脚的地方,甚至沿着河边找了很远。

  “阿姝,阿姝……”

  “钰姝,你在哪儿……”

  “钰姝……”

  天渐渐亮了,穆九风和萧灵跑去跟顾意麟汇合。

  穆九风神色十分担忧,说道:“附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钰姝,她一个人会跑哪里去呢?”说罢,转念一想,钰姝没道理一声不吭离开啊,莫不是……

  “难道钰姝被人劫走了?”

  可是钰姝平日很少单独出门,每每都是有顾意麟和穆九风陪着的,也没有什么仇家啊,再者,若是被人劫走,昨夜只要她稍加反抗,穆九风和顾意麟两人定会察觉,而且她的被子明显是自己掀开的。

  顾意麟沉默不语,眼中却是头一次露出慌张,突然,眸中一沉,开口说道:“也许我知道她在哪儿了。”说罢,便沿着河水朝上游跑去。

  穆九风和萧灵紧跟在后面。

  顾意麟凭着记忆,往昨晚寻的笛声处找去,果然……

  前方,少女衣衫单薄倒在河边,河水早已打湿了她的双脚和裙摆。

  “阿姝!”

  顾意麟迅速跑去,蹲在钰姝身旁,双手刚碰上叶钰姝的身体,却发现她的身子冰冷得刺手,顾意麟脸色瞬间一白,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才长长松了口气。

  “钰姝!”

  “钰姝!”

  穆九风和萧灵两人看着昏迷的叶钰姝,也是吓了一跳。

  顾意麟连忙脱了外套遮在钰姝身上,将她小心抱起,寻了处安全干净的地方将钰姝放下。

  萧灵看了眼顾意麟和穆九风两人,背朝着他们两人将钰姝的鞋袜脱去,顺手用自己的裙摆擦干了钰姝脚上的水,然后将钰姝裙摆上的水狠狠拧干,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钰姝遮得严严实实。

  “钰姝,醒醒!钰姝!”萧灵看着脸色煞白的钰姝,强忍着哭意,慌张地呼喊着她。

  穆九风诊了诊钰姝的脉象,只道她是受了凉昏迷过去了,担心的神色却没法掩饰,一声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昏迷的钰姝唤醒过来。

  叶钰姝的浑身冰冷,并没有因为身上的披风而有丝毫的好转,顾意麟握着她的手,唯有手心的一丝余温让顾意麟稍稍放心些。

  顾意麟伸手将钰姝揽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握着钰姝的冰冷的手,萧灵见状有些吃惊,觉得于理不合正想出声阻止,却被穆九风拦住。

  只见叶钰姝煞白的嘴唇慢慢有了些血色,睫毛微微动了动,顾意麟慢慢撤回了内力,担忧地看着怀中的人。

  叶钰姝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三人,才发现自己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第八章 我真不冷

  萧灵看着钰姝睁开了眼,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

  穆九风和顾意麟两人皆未言语,却也是着急得红了眼,见她醒来,连忙掩去面上的担忧和怒意。

  “你们这是……”钰姝有些懵,再转头看了看周围,更是一头雾水。

  “钰姝,你可知……”穆九风正想开口,却被顾意麟打断了。

  “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说罢,便将叶钰姝抱起,朝回城的方向走去。

  钰姝刚醒来没一会儿便又昏了过去,顾意麟抱着叶钰姝往回走去, 突然顿住了脚步,此时跟上来的穆九风和萧灵两人看着前方完好无损的马车……也是一愣。

  “这这这……是我眼花了吗?”萧灵夸张地揉了揉眼睛,走近几步,盯着前面的马车,这不是昨日那豪华马车还能是什么?!

  顾意麟侧头看了穆九风一眼,穆九风了然,立即上前谨慎地检查了一番马车,确认无误后朝顾意麟点了点头,顾意麟这才上前将怀中的叶钰姝轻轻地放进马车。

  萧灵看着还杵在原地的两人,不禁问道:“我们现在不急着回去吗?”

  顾意麟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钰姝,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带阿姝回去,我随后就来。”说罢,便转身走了。

  萧灵看着顾意麟远去的背影有些懵,喃喃道:

  “他平日不是最宝贝钰姝了吗?怎么现在却让我们带钰姝回去啊,他干什么去?”萧灵用手肘碰了碰穆九风,问道。

  穆九风觉得萧灵这脑子真的是时好时坏,这不明摆着的事嘛,穆九风虽然面上十分嫌弃萧灵,却还是跟她解释道:

  “意麟说昨夜他是听见了奇怪的笛声才追出来的,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也就是在他离开的时间,钰姝才失踪的,他现在应该是去方才发现钰姝的地方找找有什么线索了。”

  穆九风转身上了马车,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萧灵,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你是舍不得这里,想再留一晚上?”

  “别!”萧灵立马搭上穆九风的手,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等叶钰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有顾意麟坐在床前的地上,一旁的案桌上放着盛着半碗汤药的药碗。

  叶钰姝想开口唤他,结果发现自己的鼻音非常的重,嗓子也是沙哑的,干疼得厉害,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过,就片刻时间,顾意麟立马惊醒,看着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光,欣喜地问道:“你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可是饿了?”

  叶钰姝摇了摇头,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痒,便看着顾意麟指了指喉咙。

  顾意麟立马解释道:

  “大夫说你是受了风寒邪气,患了伤寒,本给你熬好了汤药,可是怎么也喂不进去,就只勉强喂了几勺。”

  顾意麟伸手探了探钰姝的额头,语声尽是关切。

  “还是有些发热,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叶钰姝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嗓子,示意她只是嗓子难受,说不出话。

  这确实是难为了她,平时在顾意麟面前可是片刻也闲不了,说天谈地,滔滔不绝,现在……叶钰姝再次试图说句话,结果嗓子实在肿得厉害,稍微发声,便是疼得不行,她果断放弃了,认命地望着上方……

  顾意麟唤了暮春重新热了汤药,然后亲自喂钰姝喝下。

  叶钰姝皱着眉喝下最后一口药,顾意麟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待她缓了一会儿,才问道:

  “阿姝,你可记得昨夜你为何会去河边?又怎么昏倒了?”

  叶钰姝又喝了些温水,润了润喉咙,缓缓道:

  “昨夜,我醒来……见你不在,本想去寻你的……忽然隐约听见有笛声,那曲调有些熟悉……我以为是你,便寻着笛声去了。”

  叶钰姝停了停,又抿了一小口水,轻声道:

  “结果,我到了河边,发现空无一人……我就准备回山洞,却不知怎的……竟昏了过去。”

  顾意麟本想让叶钰姝多休息会儿,可叶钰姝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身上微微发热,片刻后便又觉得有了精气神,加之听顾意麟说了昨日她昏迷后马车又莫名其妙出现的事,心中更是放心不下,总担心再有什么意外,便用嘶哑的嗓音倔强地问道:

  “阿麟,昨夜你……可有发现异常?”

  她昨夜醒后先是发现阿麟不见了,再是听见笛音,然后才出去寻阿麟的,如果昨夜不是阿麟的笛声……

  顾意麟点了点头,起身拿了件衣服给钰姝披上,道:

  “昨夜我也是听见了笛声才出去的,结果回来便发现你不见了。”

  顾意麟转过了头,钰姝穿好衣裳,疑惑地说道:

  “先是马车无故失踪,再是用笛声先后将你我引出去,最后又将马车送了回来,这是做什么?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对方也没有表明来意,几个意思?吃饱了撑的吗?”

  莫说叶钰姝一行人平日行事“低调”,也没有多少仇家——当然,至少在叶钰姝和穆九风看来是这样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仇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总归是有个目的吧。

  昨日闹这么一出,除了将他们在郊外困了一晚,无非是叶钰姝受了风寒,可是,费这么一番心思,就只是为了让她受个风寒?钰姝不免抽了抽嘴角,对方究竟是几个意思?

  “对了,阿麟,马车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的马车是穆九风亲自准备的,宁安侯府的马匹自然是经过训练的,莫说是没人骗得走,就连马背寻常人都不一定上得到,怎么会消无声息地消失了,然后次日又自己回来了呢?

  顾意麟扶着叶钰姝下了床,道:“我正想跟你说此事,九风仔细检查过了,马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不过精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精神不对劲?”钰姝有些没明白,不过是匹马儿,难不成还心情不好?闹脾气了?

  “看你这样子也是在府里歇不住了,我陪你去一趟宁安侯府吧。”顾意麟看着钰姝的模样,了然地说道。

  “现在就去。”钰姝立马闲不住了,拉着顾意麟就往外走。

  顾意麟拿了件斗篷,一出叶钰姝的房门,便给她戴上了,斗篷很大,将叶钰姝遮得严严实实,显得她更是小巧。

  叶钰姝看了看身上的斗篷,又抬头望了望天,对顾意麟说道:

  “阿麟,今日不冷。”

  叶钰姝整天虽然比不上穆九风闹腾,但也绝不是坐得住的人,因而她出门穿衣裳向来不会穿得太厚,四处跑着总归是暖和的,可是每次顾意麟都会多带件衣裳,免得她着凉,但……叶钰姝指了指天上挂着的红圈儿,道:

  “阿麟,我真不冷。”

  顾意麟此时倒没有依着她,只淡淡说了句:“你现在不能吹风。”

  说罢,还特意补充道:

  “一点儿风都不能。”

  顾意麟的性子叶钰姝清楚得很,只怕她若是不戴上这斗篷,今日她莫想要出去,因而她十分自觉,还乖巧地将斗篷拉紧了些,抬头讨好般看向顾意麟,顾意麟嘴角弯了弯,便朝府外走去。

  叶钰姝看着大门处,实在觉得夸张了些。

  “阿麟,宁安侯府跟叶府在同一条街,就在前面些,不需要马车了吧?”

  顾意麟没有多说,上前直接跨上了马车,转身伸手等着钰姝,钰姝实在拧不过他,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两座府邸实在相隔不远,叶钰姝觉得她刚坐上去,便就到了宁安侯府,在顾意麟的仔细“搀扶”下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便瞧见穆九风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端了个什么玩意儿。

  还未等叶钰姝开口询问,穆九风率先说道:“时间刚好,这姜茶才熬好,热乎着呢,你赶紧喝下。”

  叶钰姝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姜茶,鼻尖的味道着实不好闻,默默后退了一步,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的两人,道:

  “王大夫诊错了,我并未有风寒,不需要喝这姜茶。”

  叶钰姝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却是大声叫苦,九风和阿麟哪里都好,唯独一件事——便是她生病。从小到大,只要她稍有不适,这两人就十分默契的统一战线,将她照顾得十分之妥帖,依着钰姝的了解,恐怕太皇太后都没有这等待遇。

  这两人平日什么都依着她,但只要她稍微生病,她的地位就直线下滑啊!

  “我真没事,这姜茶能不喝吗?”钰姝心存侥幸地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竟是难得的狗腿。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展示了多年难得的默契.

  叶钰姝心中叫苦,十分不情愿地接过了姜茶,她倒也不是矫情怕喝药,可唯独这姜茶……实在是难喝。

  钰姝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一手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地干了姜茶,穆九风熟练地递过一杯茉莉清茶,叶钰姝立马接过,再次咕噜咕噜地漱了口,半天才缓过来。

第九章 宫宴

  “平日倒是没见你俩这般默契。”钰姝不满地将茶碗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顾意麟和穆九风嫌弃地相视一眼,立马别开了目光。

  穆九风走近,拍了拍钰姝,稍微低声道:“这般待遇连太皇太后都赶不上,能被如此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本公子服侍,是不是感动得很呐?”

  叶钰姝白了穆九风一眼,却是十分配合地说道:“是啊,能被你们这两尊大佛亲自伺候,普天之下恐怕我还是头一位,小女子真是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呢!”

  顾意麟看着两人的戏瘾又犯了,等他们发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昨日的马在何处?”

  钰姝才想起今日来是有正事的,便跟着穆九风一起进去了。

  穆九风指了指马厩里的马。

  “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钰姝看了看,又走近了些,对视着这匹马,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这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就像……就像一个人失神的样子。

  “它这是怎么了?害相思了?”叶钰姝指了指马,转过头询问着穆九风。

  穆九风扶额。

  顾意麟上前,说道:“这马应该是中了迷药。”

  “你怎么知道?”穆九风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顾意麟,“我特意找了大夫,大夫也这么说的,不过究竟是什么药还不清楚,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顾意麟开门进了马厩,在马匹周围环视了一圈,最终弯腰在马腿处捏起了一些粉末,很少,少到可以用颗数来形容,甚至不经意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迷药?”叶钰姝看着顾意麟指尖的粉末问道。

  “应该是了。”顾意麟用手指捏了捏,细小的粉末飘入了泥土,再也寻不见。

  穆九风见状,急忙想阻止。

  “你这是做什么?留着这些还可以让大夫来验验究竟是什么。”

  顾意麟拍了拍手上的细末,接过钰姝的手帕擦拭干净,淡淡说道:

  “验出来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迷晕一匹马还需要什么稀世药材,从而寻出幕后之人?”

  叶钰姝摸着下巴,仔仔细细观察了这匹马,开口问道:“如果它是被迷晕了,那对方是怎么把它运走然后又送回来的呢?难不成是几个壮汉喊着号子抬走的?”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啊,莫说是不是被抬走的,但凡动静稍微大些,顾意麟和穆九风一行人便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再说了,对方总不至于把马匹抬走之后,又完好无损地抬回来吧?吃饱了撑的来郊外抬匹马消消食吗?

  叶钰姝双手环抱,手指有一搭没有搭地点着下巴,她想不明白的是……对方费这么大心思,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将他们困在郊外一夜?

  忽然,钰姝眼眸一沉,放下手对顾意麟说道:

  “阿麟,那笛声……”

  与此同时,顾意麟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交汇,不言而喻。

  “诶诶诶,你俩干什么呢?想到什么了?跟我在这儿打什么哑谜呢?”穆九风上前几步,挡在两人中间,不满地说道。

  叶钰姝拍了拍穆九风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哎,九风啊,这么多年了,在我和阿麟的熏陶之下,你这脑子怎么就没有丁点儿长进呢?”

  “你好好说话啊,别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再怎么说本公子也是京都第一才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这么不入流了?”穆九风毫不客气地将钰姝的手拍开。

  钰姝不屑地瘪了瘪嘴,道:“京都第一才子?你莫不是记错了?谁人不知京都第一才子是子瑀啊?”

  “不过你也别失落,毕竟京都第一风流才子非你莫属嘛。”钰姝一脸认真地“安慰”着穆九风。

  穆九风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子瑀子瑀的叫,周子瑀不过是个顽固书生罢了,别整天叫得这般亲热,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

  叶钰姝见他又念叨起来了,也懒得跟他计较,穆九风这人啊就是这样,从小便见不得周子瑀,总说周子瑀是个木头脑袋,一天到晚只知道读那圣贤书,还装着一副清冷高贵的模样。

  穆九风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不会恶意中伤别人,可偏偏除了周子瑀。

  这其中缘由嘛,叶钰姝瞥了穆九风一眼,也不想再打击他。

  叶钰姝和穆九风一行人因着身份自幼便在国子监一道学习,他们跟周子瑀也算是从小便认识的,不过,周子瑀确实实打实的“别人家的孩子”,琴棋诗画无一不能无一不精,三岁习诗词,五岁写策论,七岁棋艺精湛无人能敌,九岁一幅水墨丹青引得天下文人惊叹……

  而穆九风,很显然,从小到大没个正形,国子监的墙头几乎被他翻了个遍。

  一日他实在受不了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的司业,便十分熟练地溜了,身形灵活地爬上梯子趴在墙头,正想将梯子拎上来放在墙外面,好顺着下去,结果这倒霉孩子脚一蹬,一不小心将梯子踢到了,穆九风正孤苦无依地趴在墙头上下不得之际,瞧见了前些日子请了病假此时正好回来的周子瑀!

  穆九风简直这一瞬间简直觉得周子瑀就是活菩萨啊,连忙招了手,待周子瑀走近后,小声跟周子瑀说明了情况,让周子瑀搭把手帮他把梯子扶起来。

  结果周子瑀盯着穆九风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丢下一句“念在你爬这么高,也不容易的份上,我不会向司业告发你。”便转身走了,留下穆九风一人孤零零在墙头趴了近两个时辰,直至中午放学时才被叶钰姝和顾意麟“解救”。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穆九风就当周子瑀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扶不起那长梯,结果,当日下午,司业便知道了他翻墙一事,他被罚抄了整整五十遍《道德经》,要知道,这对于穆九风来说,可比要了他命还难受啊!

  自那以后,穆九风便认定周子瑀是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

  害,叶钰姝觉得,人家周子瑀确实挺冤枉的,当日穆九风趴上那么高的墙头,他们在院子里看得一清二楚啊,她和阿麟本来想去救他下来的,结果被司业止住,硬是等到了晌午才允许她和阿麟去放他下来。

  这件事叶钰姝也跟穆九风解释了,奈何穆九风脑子一根筋死活不相信,非说她是为了周子瑀找借口,为此他还跟她赌了两天闷气呢。

  “你俩究竟发现了什么?”穆九风见两人都不说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钰姝神秘一笑,跟他打着哑谜。

  ——

  三日后。

  “九风,九风你快点儿。”钰姝站在宁安侯府门口,催促着一直没有出门的穆九风。

  穆九风低着头整理着衣裳,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怎么样,没迟到吧?”穆九风系好腰间的玉佩。

  “我昨日还特意让涣夏来提醒了你,结果你居然还是睡过头了!今日是宫宴,你是想让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都等你一个人吗?”钰姝也当真是服了穆九风,却丝毫没有耽搁,两人连忙上了马车。

  穆九风看着马车里的顾意麟,问道:“郡王呢?”

  “祖父先行进宫了,你说说你,整日跟个小姑娘似的,出门磨磨蹭蹭。”钰姝看了看时辰,应该没有迟到吧。

  穆九风不甚在意,懒洋洋靠在马车里,道:“你可别冤枉了小姑娘,你这样的小姑娘可是一点儿也不磨蹭。”

  “……”

  顾意麟一行人抵达皇宫的时候,算是有些迟了,大殿中不少官员都相互寒暄着,皇子公主们也已出席落座。

  叶钰姝环顾了一周,并未觉得奇怪。虽说皇子公主不得参政,但今日是宫宴,名为迎接使臣,实则就是突出一下我朝对其重视,以礼相待,也向使国展示我大周热情相邀心胸宽广,你莫不识抬举!

  虽然都是各国交往惯用的把戏,可是叶钰姝却是喜欢凑这些热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进宫来逛逛。

  叶钰姝几人刚进大殿,便看见几日未见的萧灵。

  萧灵也一眼瞧见了他们,便立马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毕竟是宫宴,人多眼杂,人人都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一举一动且不可乱行,若是平时萧灵肯定早早扑过来给叶钰姝一个熊抱了,可是现在却只能提着裙摆稍稍加快些步子。

  “钰姝你可迟到了,让我好等!”萧灵走到叶钰姝面前,围着钰姝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叶钰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摸了摸头上的发饰,问道:“我可是何处不得体了?”

  “钰姝自然是最好看的,只是上次回城我便被逮回宫了,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溜出宫去找你,这两人也不知道给我报个信,害得我担心死你了。”萧灵埋怨地瞪了眼钰姝站在身旁的顾意麟和穆九风,“幸好你并无大碍。”

第十章 初见大梁太子

  这三日萧灵倒是偷偷地溜了几次,可是次次都被皇上派在她身边的云侍卫给逮了个正着。

  “意麟,九风,你们也到了。”

  四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人身着蔚蓝云织锦袍,一手轻摇墨山浅水的绢纸折扇,正不羁地笑着,懒懒地朝钰姝他们走来。

  “哟,钰姝妹妹,你也来了?”来人缓缓走至叶钰姝身前,笑了笑。

  叶钰姝也朝少年一笑,又朝龙椅的方向抬手作揖,道:“承蒙陛下厚爱相邀,钰姝自然是要来的。”

  “四哥。”萧灵撒娇般不满地上前拉了拉萧钰的衣袖,道:“你眼里就只看见钰姝他们了,我这么大的人还在这儿站着呢。”

  萧钰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萧灵,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萧灵的脑袋,声音中带着特有的洒脱,道:“四哥眼里自然是有小灵的,来,让四哥看看,这些日子小灵可有长高些啊。”

  “四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有成天尽长高的道理?”

  萧灵嫌弃地拿开了萧钰的手。

  “阿钰,你可不够意思啊,好些日子不见你人影了。”穆九风拍了下萧钰的肩膀,说道。

  说及此,萧钰也一脸无奈的模样。

  “甭说去找你们了,我都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最近太傅盯我实在太紧,成日里让我背些《国策》、《兵法》,稍有空闲,就又盯着我练武,这不,今日我好不容易寻了个正当借口才得以偷闲一日。”

  “怪不得,今日一见,总觉得你有些变了。”叶钰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萧钰,故作玄虚地说道。

  “何处变了?”萧钰好奇地盯着钰姝。

  “变得更像怨妇了,”叶钰姝打趣道:“你瞧瞧你这一脸的幽怨和疲惫,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虐待你了。”

  萧钰脸上更是幽怨,道:“钰姝妹妹,我这可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许久未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

  叶钰姝正想开口,却听见一声高调响亮带着刺耳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

  瞬时,大殿鸦雀无声,只听得一片拂袖作揖行礼之声。

  “皇上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钰姝和萧灵微微屈膝,跟着众人一样,低着头。

  只见代表皇家威严绣着五爪龙袍的黄色衣角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衣角随着步伐轻摆,随即众人更是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进殿之人。

  皇帝踏入大殿,看见俯首的众人,十分欣慰,径直走向属于他的宝座,衣袍一拂正正落座。而后,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众卿平身。”

  “谢皇上!”

  “谢父皇!”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皇帝右手一挥,道:

  “众卿不必拘泥,时辰也差不多了,入座吧。”

  众人依着宫人指使,纷纷落座。

  萧钰坐在皇帝左手下位,其次是萧灵和钰姝挨着,叶仲尧落座于右侧,其次则是顾意麟和穆九风,皇帝右侧首位是空着的,想必是给今日进宫的使臣准备的。

  “钰姝,你说这使臣是什么来头啊,父皇居然给他留了这个位置。”萧灵身子微微朝钰姝身边偏了偏,凑在钰姝耳畔,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道。

  叶钰姝也看了看空着的座位,目光默默地扫了一遍今日来大殿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按理说,使臣来访,参加这种宫宴的更多是应该是朝中赫赫有名德高望重的老臣以及国之俊才,这样才能给使臣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说白了就是……示威!

  可是,今日受邀出席的,大多是些国家老臣没错,可是他们都带上了各家的千金。

  叶钰姝今日出席,一则是因为祖父叶仲尧的身份,二则是因她从小跟宫里头走得近,皇帝也向来是喜爱她,知道她喜欢热闹,但凡合适的场合,大多都会允她出席。

  今日出席的各府千金,大多钰姝也是认识的,也有少数平日不爱出门喜爱素净,她不大认识,但是大多都不是可以出席宫宴的身份。

  “不过是给使臣接风,皇上让他们带上家眷做什么?”钰姝也低声问着,心里却也是在嘀咕着不知这使臣是什么来头。

  宴席还未开始,皇帝便按照惯例跟众人寒暄几句,众人自然是十分附和。钰姝转头看向萧钰,见他此刻是一副难得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起来。

  “钰儿。”

  熟悉的声音终究还是传出,萧钰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而后从容的起身,面露浅笑,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父皇。”

  虽说这些年,朝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最上心的便是这四皇子萧钰,最疼惜的便是五公主萧灵,可每每提及他们兄妹二人的得宠风光,都会稍微带上薄命的容妃,若是容妃还活着,知道自己一双子女如此受宠,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

  虽说皇帝待萧钰不薄,可是萧钰自小便不怎么亲近皇帝,直至容妃走了,萧钰才慢慢地试着多跟皇帝接触些,这一点,兄妹俩可完全不一样。

  此时,萧钰恭敬地起身问安,皇帝随口问了几句关于练功学习之事,萧钰皆如实回答,不过确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皇帝问他便答,答得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一来一往,皇帝倒也不知该问些什么了,还是萧灵端起茶杯起身,笑得灿烂,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几句话逗得皇帝心情大好,这才替萧钰解了围。叶钰姝也讨喜的与皇帝聊了几句,皇帝看着萧灵和钰姝两姐妹,一时心情大好,笑得开心。

  “大梁使臣到~”大殿外传来尖锐响亮的声音,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皆纷纷转头看向门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着大梁使臣出来。

  在场臣子多少是有些不屑的,不过是使臣来朝,何须弄这么大阵仗?若是往常,只需要派几名老臣和青年才俊接待,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来我朝的使臣,不就只有那一个目标吗——求和。

  可今日,出席的不仅是国之重臣,更是受命皆带了自家千金,就连皇上最受宠的四皇子和五公主都来了,他们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受得起这么大的阵仗!

  叶钰姝也是好奇,和萧灵皆是紧紧地盯向门口。

  在众人注视下,四人一道出现在大家视线,只觉得殿门口的光似乎暗了暗。

  萧灵像是被吓着了,冷吸了一口气,小声道:“钰姝,他们大梁的男子都长得这般……魁梧吗?”

  钰姝也看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四人,或许是她一直误解了“高大威猛”的意思,她一直觉得阿麟和九风就挺高的,确是没有想到“高大威猛”是形容他们大梁人的,居然这般贴切……

  “或许,是大梁国土偏北,过于严寒,只有长得厚实些,才能抵挡住凛冽的寒风吧。”叶钰姝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待四人走至殿中,用着他们的礼节,右手放至左胸处,恭敬地弯腰行礼问候。

  皇帝扫了四人一眼,眼中似乎有些不满,却还是不失风度的让他们不必多礼。

  就在这时,殿外一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一男子身着左衽圆领窄袖的黑色长袍,面色郑重,脚步沉稳,缓缓朝殿中走去,身后跟着一人,双手捧着一黑木金边的木匣。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见那男子朝殿中走去,方才的四人自觉朝两边一退,留出中间的位置,男子停于四人中间,位置确是靠前一些,只听大殿中响起不卑不亢的声音。

  “大梁太子楚慬参见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

  叶钰姝也是一怔,忽而想起什么,再次环顾了今日出席之人,又立马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萧灵,再看向站在殿中微微弯腰行礼的大梁太子,心中暗自一惊,目光却正好对上看向她的顾意麟,顾意麟似乎也猜出来了,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同时让她安心。

  叶钰姝沉住气,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大梁太子身上。

  皇帝盯着楚慬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道:

  “贤侄不必多礼。”

  听着皇帝的称呼,叶钰姝才想起,曾经大周的皇帝和梁国的皇帝是拜了把子的,虽已过了好些年,两国也换了好几任皇帝,但毕竟这情面还是得照顾着。

  “侄儿听闻皇上素爱大梁的褐釉瓷马镫壶,特意献上,望皇上笑纳。”

  说罢,跟在楚慬身后的随从上前,献上手中之物,王公公看向皇上,得到皇上默许后,便上前接过木匣,小心地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奉给了皇上。

  皇帝打开看了看,只见宽宽长长的的木匣中静躺着褐釉瓷马镫壶,此壶胎质坚致,遍施褐色釉,晶莹光亮,壶身边缘堆塑泥条以仿造皮革接缝,并装饰以清晰逼真的针脚纹,形如皮囊,确是好物!

  “贤侄如此有心,朕深感欣慰,须得好生赏赐,贤侄可有心仪之物?朕皆可满足。”

第十一章 人畜无害

  此话一出,座下又是一阵唏嘘,君无戏言,这话实在冒险了些啊。

  只听楚慬宠辱不惊淡淡说道:“侄儿别无他求,只求……”

  “大周大梁友情长存,两国百姓安心无忧!”

  众人皆松了口气,楚慬这大喘气可真是吓死个人!

  闻言,皇帝倒是“哈哈哈哈”地大笑着着,连声称好,两人再相互客套几句后,皇帝方才让人赐座。

  酒过三巡,这顿饭众人可吃得小心。

  “难得贤侄来我大周,可定要多待几日,去看看这京都的热闹。”

  楚慬举起酒杯,道:“侄儿定会好好感受京都百姓的热情。”

  皇帝的目光忽然瞥见全程默默无闻低头干饭的叶钰姝和萧灵两姐妹,转头对楚慬说道:

  “贤侄初来乍到,想来定是对京都不大熟,便让钰姝和小灵几人陪你逛逛,如何?”

  楚慬闻言朝对面两人看去,似乎一时没有分出来两人是谁。

  皇帝假意咳了两声,示意两人起身做个自我介绍,结果这两姐妹不愧是干饭人,低头一个劲儿地吃着,萧灵还夹起一块肉喂给叶钰姝,叶钰姝毫不犹豫张口接过,细细咀嚼,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称赞,这肉不错!

  顾意麟放下手中的酒杯,食指轻轻在桌面有节律地敲了两下,声音轻微,众人皆没怎么注意,不过对面正低头吃着肉的叶钰姝忽然抬头,对上顾意麟的目光。

  叶钰姝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大殿众人皆注视着她俩……

  她连忙拍了拍萧灵,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和萧灵一道起身,笑嘻嘻地对皇帝说道:

  “皇上,钰姝许久没尝到御厨的手艺了,真真是不错。”

  叶钰姝此时一副小女孩贪嘴多吃了些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皇帝,内心却是有苦叫不出啊。

  “父皇,小灵可是乖乖的,没有惹事啊。”此刻萧灵也是一副乖巧模样,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对面的顾意麟和穆九风看着两人的模样,皆是忍俊不禁,何时见过两人这般乖巧的模样,要不是从小跟她们长大,说不准还真信了此时她们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叶钰姝只觉得心中有苦说不出,猜到今日不简单,她和萧灵已经很努力的降低存在感了,你看,她们俩不知不觉将桌子都往后拖了一些,完全将主场交给这位大梁太子了嘛,结果、居然、没想到,她们还是被叫起来了!

  皇帝看着这两人如此作为,竟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宠溺地说道:

  “若是喜欢,待宴席过后朕让御厨单独给你们再做一份送去,此刻宴席之上,莫丢了我大周礼数。”

  “嗯嗯。”叶钰姝和萧灵连忙点头应道,看懂皇帝的眼神,叶钰姝连忙转身正对着楚慬,婉约却不失大气地微微屈膝行礼,道:

  “乐安见过琊肃殿下,殿下放心,乐安定会让你好好感受京都的风土人情的。”

  “乐安郡主”是叶钰姝的封号,她平时是不喜欢以封号自称的,因为总会给人一种疏远感,可是这等场合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萧灵倒是十分乐意,笑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你好好逛逛京都的。”说罢,又转身对皇帝说道:

  “父皇,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难得有正大光明天天出宫的理由,萧灵怎么可能放过,此时甭提心里多美了。

  楚慬看了看对面的两名女子,面色未改,右手轻触左胸,微微屈身,笑道:“有劳了。”

  楚慬目光微微望右侧一瞥,便瞧见有两人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楚慬朝两人淡淡一笑,便欣然落座。

  穆九风和顾意麟默默相视一眼。

  这宴席似乎也没有叶钰姝和萧灵想的那般精彩,酒过三巡,众人便也散了,只剩下萧灵还不舍地拉住叶钰姝,企图让叶钰姝在宫里陪她一晚,若是往日,叶钰姝定会依着,可今日她只是认真地拉着萧灵的手,说道:

  “萧灵,今日我便不陪你了,之后几日你也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尽量待在千灵宫中,知道吗?”

  此时众人皆已离去,只剩下他们几人在慢悠悠地走着。

  萧灵看着叶钰姝突然认真的神情,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叶钰姝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那大梁太子绝非善类,你离他远些。”

  “好,我知道了。”萧灵拍了拍叶钰姝的手背,让她放心。

  叶钰姝和萧灵分开后,本想叫上祖父一道回府,奈何叶仲尧被几位好友拉着叙旧一时走不开,她便和顾意麟穆九风二人上了马车。

  穆九风看着钰姝,有些担心,开口说道:

  “钰姝,最近你也少出门,千万别碰见那什么大梁太子,你生得这副好模样,万一被他盯上就糟糕了!”

  闻言,叶钰姝回了思绪,回眸便看见正巧在看她的顾意麟和穆九风,两人面上皆有担忧,叶钰姝笑了笑,道:

  “你们放心,今日不是已经见了大梁太子了嘛,看他也没什么反应啊,说不定根本就是我们想多了,人家不是来联姻的。再说了,京都好女儿千千万,怎么选也不会选到我身上不是?”

  最后一句话,叶钰姝自己都说得有些心虚,若不是来联姻的,她方才也不会让萧灵当心了,若是自己安然,那么今日皇上就不应该将她请去,换句话说,今日出席的各家千金,都是皇上心中的联姻人选,果然,她们还是被皇帝摆了一道!

  两国联姻,除了女子本身的才貌德育,便是其身后的地位权财了,今日出席者,能担上前者的不在少数,可能拼后者的……不仅要身份地位配得上梁国太子,还要皇上放心,不必担心串谋之事……这样一来,能胜任此事的,屈指可数啊。

  叶钰姝掀开帘子,望着方才离开的方向,缓缓道:

  “我有些担心萧灵。”

  ——

  当夜,千翎宫内。

  “公主,王公公来报,说是皇上传您过去一趟。”

  “现在?”萧灵坐在梳妆台前,拿下一片脸上的黄瓜,抬头问着沫儿。

  沫儿点了点头,回道:“王公公还在门口等着呢。”

  萧灵赶紧拿下脸上的黄瓜片,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去了。

  萧灵到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御书房内,桌上摞了一叠奏折,可他似乎无心批改的模样,看着手里的奏折好一会儿。

  “父皇。”

  “父皇?”

  萧灵已经进来了片刻,却见皇帝似乎在发神,她轻唤了几声,皇帝这才抬头看她。

  “父皇可是遇见了烦心之事?”

  皇帝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有些恍惚,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小灵都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想到这,皇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萧灵见皇帝确实心情不好,又想到下午钰姝跟她说的一番话,想了想,还是走到皇帝身后,伸出手替皇帝锤了锤肩膀,笑着问道:

  “父皇,您就别愁眉苦脸的了,一点儿都不帅气了,父皇还是笑着好看。”

  皇帝内心十分感慨,众多儿女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小灵,可现如今,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皇帝闭上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小灵,你今年多大了?”

  萧灵正给皇帝捶肩的手一顿,随即又自然的继续,语气有些埋怨地说道:

  “父皇,您还说最喜欢儿臣,结果连儿臣的生辰都记不住,还有十日便是儿臣十六岁的生辰了。”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道:“小灵的生辰父皇自然是记得的,一转眼小灵都十六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萧灵心里一紧,想起钰姝说的话,果然没错,一时脑中千百般飞转,忽然,只见萧灵猛地蹲在皇帝身前,双手还拉着皇帝的袖袍,一片真诚地说道:

  “父皇,儿臣还不想成亲,若是成亲,儿臣就要离开父皇,不能在承欢膝下,儿臣舍不得啊,父皇当真舍得儿臣孤身一人远离故土吗?”

  话还未说完,眼中便有一层雾水。

  皇帝看着身前的女儿,心中也是不舍,却只说道:

  “哪儿有姑娘家一直不成亲的?”

  “那儿臣可以晚一些,在这皇宫多陪父皇几年,反正有父皇在,不愁儿臣嫁不出去。”萧灵立刻说道。

  皇帝拍了拍萧灵的手背,好一会儿没能说话,萧灵也耐心等着。良久,只听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

  萧灵已是了然,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望着皇帝,声音有些发抖,问道:

  “父皇可是要让儿臣与大梁太子……联姻?”

  皇帝看向萧灵,只得再次叹息,道:“是父皇没用,委屈小灵了。”

  萧灵却一改之前的态度,长长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了出来,说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对方是大梁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且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试问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

  皇帝似乎没有料到萧灵会是这个反应,有些讶异。

第十二章 巧了,我也不想

  萧灵眼眸微微一暗,语气也有些消沉,十分懂事地看着皇帝,道:

  “父皇不必自责,儿臣知道这并非父皇所愿,大梁领土广阔,士兵更是强悍,皇祖父一辈好不容易平息了与他们的战乱,达成了协议,如今我们更应为了大周百姓委身求全一些,若是儿臣出嫁能让两国继续交好,这是儿臣为大周献的一份薄力,儿臣不悔。”

  听完这一番话,皇帝更是诧异地盯着萧灵,他原本以为小灵定会在他跟前哭坏鼻子,都要求他收回成命,结果……果然,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萧灵抬起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皇帝心疼地替她拭去,萧灵的声音已是有些抽泣,道:

  “不过,儿臣只有一件事想请父皇成全。”

  “何事?”皇帝看着身前的女儿泪眼婆娑,实在是心疼得紧。

  “儿臣请求父皇不要急着下和亲的圣旨可好?儿臣还想多陪陪父皇。”

  “好,父皇答应你。”

  萧灵从御书房出来,便见到沫儿还在外面等着。

  “公主,您怎么哭了?”沫儿看着萧灵眼泪汪汪的,以为皇帝责罚了自家公主。

  “没事。”萧灵拉着沫儿离开的御书房外,接过沫儿递出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沫儿说道:

  “出宫。”

  宴席上,皇上亲口准予她这段时间可以随意出宫,此时,虽然晚了一些,但终归是能出去。

  月上中天,叶钰姝已经宽衣躺下了,却听得涣夏来报。

  “小姐,五公主来了。”

  叶钰姝立马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让暮春开了门。

  “小灵,这么晚了,你怎么出宫了?快先进屋,暮春你带沫儿下去休息。”叶钰姝看着萧灵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涣夏拿来了换洗衣服,打了热水,萧灵洗漱完后便和叶钰姝一起坐在床上盖着被子。

  “你是说皇上当真要将你许配给大梁太子?”叶钰姝微微蹙眉,但看着萧灵的模样,表情变了变,疑惑道:

  “你居然答应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闻言,萧灵一改方才在宫里的忧郁,脸上得意地笑着,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口,说道:

  “本公主这般聪明,才不会像后宫那些傻丫头一般,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叶钰姝的眼神充满了鄙视,萧灵瘪了瘪嘴,说道:

  “好吧我承认,这三种方法确实挺有效的。”

  “但是!”萧灵又来劲儿了。

  “本公主也是善于观察局势,懂得分辨战况的人,现在的情况,就算是我哭瞎了眼睛也改变不了啊,所以,此时顺从才是王道啊,我这不是立马出来找你商量对策了嘛。”

  这几句话萧灵倒是没有说错,她自幼生活在后宫,人情冷暖早已看透,她这么多年能受皇帝宠爱,自然是有过人之处,那就是,她比后宫那么女人懂得知足,懂得分寸,懂得进退……

  虽说五公主娇气任性在宫里也是出了名了,但她绝不会傻到今天这种情况去父皇面前哭哭啼啼,只会惹得父皇心烦,还不如“乖巧”“懂事”一些。

  “哦哟,你现在倒是不错啊,还懂得以退为进了。”钰姝打趣道。

  萧灵扬了扬下巴。

  “那是自然,而且父皇还答应了我,目前不会下联姻的圣旨。”萧灵冲着钰姝得意地挑了挑眉。

  叶钰姝这下是真的佩服了,说道:“小灵,你果然是成长了啊,只要圣旨未下,联姻之事就未成定数,一切都还有希望。”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啊?”萧灵一边说着,一边躺下,缩在被窝里。

  “我?你大晚上从宫里出来,敢情没有想好对策?”钰姝看着躺下的萧灵,问道。

  闻言,萧灵也瞪大了眼睛,问道:“下午你不是还特意提醒我了嘛,难不成你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

  “我还以为你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是想到了办法。”叶钰姝扯了扯被子。

  萧灵用力一扯,将被子再次扯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早已想好了办法,这才赶来的。”

  “……”

  “那现在怎么办?这件事不能拖下去,说不定父皇突然心血来潮圣旨就下了。”萧灵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叶钰姝摸了摸下巴,认真想着,道:

  “既然是联姻,就是双方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个大梁太子入手?”

  “对啊,联姻是大梁的意思,只要大梁那边放弃了,这桩婚事不就自然取消了?”

  萧灵激动地抱住叶钰姝,乐呵呵道:“钰姝,你真是太聪明了,那我们明日就将那大梁太子约出去把话说清楚!”

  “嗯。”叶钰姝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

  顾意麟用早膳的时候,发现叶钰姝没在,便问暮春涣夏。

  “小姐一早便和五公主出去了。”涣夏答道。

  “五公主来了?”顾意麟盛了一碗粥,随意问道。

  “是,昨夜来的。”

  顾意麟心中大抵猜到了几分,看着面前的暮春涣夏,开口问道:

  “阿姝出门,你们两人为何没有陪同?”

  暮春答道:“小姐说她和五公主有正事要办,便不让我们跟着,就连五公主的贴身侍女沫儿也被留下来了。”

  顾意麟喝了一口粥,咽下后,慢慢问道:

  “阿姝可说她们要去何处?”

  “并未交代。”涣夏答道。

  待顾意麟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去找钰姝,却被叶仲尧叫去,说是找他研究兵法。

  自从两人从战场回来,顾意麟便每日陪着叶钰姝,叶仲尧一人无聊得紧,今日实在待不住了,定要好好跟这臭小子一决胜负!

  萧灵和叶钰姝想了一夜,觉得事关两国,须得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才可商量。

  于是,两人一早便将楚慬约在了——郊外。

  “二位,孤男……两女的,这荒郊野外,不大好吧?”楚慬也未带随从,负手看着身前的小溪,神色却未有丝毫勉强和不好意思。

  “琊肃殿下,你可知道今日我们找你何事?便这般信任独自赴约了?”萧灵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

  楚慬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萧灵,神色有些轻视,不屑道:

  “你是觉得,就凭你们两人能奈我何?”

  看着楚慬的表情,萧灵像是点着的炮仗,言语也毫不客气。

  “楚慬,没想到你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昨日在我父皇面前还是一副乖侄儿的模样,今日便原形毕露了!”

  楚慬压根没将萧灵的“炸毛”放在眼里,看了眼她,道:“五公主和乐安郡主亲自相邀,应该不是特意来了解本宫人品如何的吧?”

  “谁稀罕……”萧灵正想怼回去,却被叶钰姝拉了拉。

  叶钰姝看着楚慬,淡淡笑道:

  “殿下智勇双全、才智无双,想来是猜到了今日我们二人找你的目的吧?”叶钰姝正视着楚慬,眉眼弯弯,没有丝毫躲闪。

  早闻大梁太子处事细心谨慎,初来大周,怎会无不留心独自赴约,楚慬此时会站在这里,便说明了他心中对她们二人的目的大概有数,又或者,他也有此打算。

  “郡主倒是聪慧。”楚慬这才看向叶钰姝。

  叶钰姝没有多说,而是紧追着问道:“殿下,不知乐安猜的正确与否?”

  楚慬看着叶钰姝,轻笑了一声,道:“你们是想让我去拒了这门婚事?”

  萧灵看着认真道:“是,这门婚事只有由你出面,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呢?”楚慬一笑,像是毫不在意,继续道:“这门婚事对我大梁有益无害,本宫身为大梁太子,凭什么帮你们?”

  “我跟你昨天才见面,今天才多说了两句话,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怎么成亲?”萧灵看着楚慬丝毫不在乎的模样,有些着急。

  楚慬听着萧灵的话,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道:“身在皇家,五公主莫不是还想着要嫁个两厢情愿、举案投眉的良人?”

  不等萧灵再说,楚慬忽然正色说道:“你我皆身在皇家,从出生那一刻,连命都不属于自己,更何况婚嫁一事……凭着你我身份,婚姻注定是国政筹码,何谈情爱?”

  “可我不想嫁给你!”萧灵倒是直言不讳,盯着楚慬认真说道。

  叶钰姝没有说话,淡淡瞧着楚慬。

  楚慬忽然抬眸看向萧灵,唇角一勾,道:“巧了,我也不想。”

  “啊?”萧灵似乎没有料到楚慬会是这样的反应,倒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是说你也不想这次联姻成功?”

  楚慬挑眉默认。

  终于明白了楚慬的意思,萧灵立马乐开了花,一把拉住身旁的叶钰姝,上蹦下跳激动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钰姝,我不用嫁给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萧灵一时像是得了失心疯,叶钰姝硬是没有将她控制住,只得使劲地扯了扯萧灵的衣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才勉强将萧灵控制住。

  叶钰姝看了萧灵一眼,萧灵脸上的笑意僵住,立马收了回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偷偷瞄了一眼楚慬,果不其然,楚慬确实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第十三章 这也是京都特色?

  叶钰姝尴尬地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说道:“琊肃殿下既然也不满意这门婚事,便请殿下早日跟皇上解释清楚,免得平白误了你们二人。”

  萧灵很难不赞同。

  楚慬倒是有些为难的模样,说道:“恐怕现在还无法去说。”

  楚慬知道叶钰姝二人心存不解,便说道:“这桩婚事是祖辈定下的,事关两国,若是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怕是有些困难。”

  一时,三人皆有些忧愁,片刻,萧灵才无所谓地说道:

  “害,只要你我坚决反对,目前绝口不提婚事,总是还是时间的,既然你也不愿成亲,那我们就还算是盟友,可不准叛变啊!”说罢,萧灵还故作凶狠的模样吓唬楚慬。

  “自然。”

  “此时需要从长计议,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萧灵敲了敲脑袋,认真地说道。

  叶钰姝看了看时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道:“那不如……”

  萧灵看向钰姝,两人瞬间达成一致,转头看向楚慬,齐声说道:

  “我们去吃东西吧!”

  “……”楚慬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此刻会不会太早了?”

  叶钰姝两人一早便出来了,此时确实还早,但是,由于她们两人出门太早,加上因为此事忧心,片刻不敢耽误,早膳未用便赶出来了,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

  “不早不早,现在回城正好可以带你逛逛。”萧灵赶紧说道。

  “对!你可有口福了,我先前订好了醉云楼的包间,我告诉你啊,京都醉云楼的厨子手艺堪称一绝,保证你回到大梁还心心念念!”叶钰姝毫不夸张地说道。

  三人聊着聊着便已回了城里,叶钰姝和萧灵两人倒是将地主之谊尽得极其到位,带着楚慬将最热闹的两条街挨个逛了遍,一边给他介绍,一边也不忘买些好吃的东西。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叶钰姝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家酒楼,宽大的匾额上写着“醉云楼”三字,此时虽未到晌午,里面便已是座无虚席。

  楚慬看了看四周,这家酒楼并未在街道繁华处,反而是在一条不甚热闹的街道尽头的转角处,他再次看向匾额上的题字,一旁的萧灵将烧饼咽下去后,得意地说道:

  “如你所想,这匾额上的题字正是出自我父皇之手!”

  原来是当今圣上亲赐,难怪生意这般好。

  叶钰姝一进门,便有店小二眼尖,立马迎了上来,领着他们三人去了楼上雅间。

  “你可以啊,上次我提前了许久才订到位置呢。”萧灵提了裙摆落座。

  叶钰姝坐在老位置,靠窗边,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

  萧灵嚷着口渴,小二端来热水,叶钰姝净了手,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热毛巾,拭去了水渍,只见叶钰姝抬手端起茶盏,行云流水间,只听得杯中水轻响,在墨色茶杯中圈圈回荡,却未溢出丝毫。

  桌上整齐有序的陈列着一整套茶具,叶钰姝轻拿轻放,手上动作却从容不迫,像是练习了千百遍……

  不一会儿,清淡的茶香便飘了出来,叶钰姝先是沏了一杯递给楚慬,而后才给萧灵和自己也各沏了一杯。

  萧灵满意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再次将茶杯递了回去,乐呵呵地望着钰姝,叶钰姝又为她斟了一杯。

  楚慬端起茶杯,细细一闻,眼中便露出欣赏之色,再浅浅抿了一口,面色温和下来,再品了一小口,这才放下,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想不到乐安郡主还有这等本事?”

  叶钰姝浅浅一笑,每次只要一来醉云楼,穆九风和萧灵定会缠着让她沏茶,说是她沏的茶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究竟是什么味,两人又说不上来。

  “那是,我们钰姝的本领多着呢,你是不知道,不光是茶艺一绝,钰姝的厨艺更是一等一的好!说起来,我都有些日子没尝到钰姝的手艺了。”萧灵夸起自家姐妹那是毫不敷衍,简直是滔滔不绝。

  叶钰姝让小二收了茶具,便吩咐可以上菜了。

  楚慬看着小二将方才的茶具单独收了起来,才知道这一套茶具大约是她们自己的。

  不一会儿,好菜好酒好肉便都上了,瞬间摆满了桌子。

  “殿下今日当真是有口福了,这些菜平时都是很难吃到的,京都仅此一家,赶紧尝尝?”萧灵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给楚慬斟酒,道:

  “这酒也是上好的女儿红,平时我想喝,钰姝都不舍得给我呢。”萧灵说着说着竟还埋怨起来。

  竟然出了宫,误会也解开了,三人便也放开了许多,说话举止不再约束,三人洒脱地聊着天,竟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聊得好不欢乐!

  楚慬大约是在宫里呆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也不免贪杯多喝了几杯,又或许是这女儿红的后劲实在有些大,三人竟都有些昏昏呼呼的。

  “来,继续喝!”萧灵直接端起酒壶,给叶钰姝和楚慬二人满上,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与他们碰杯后一饮而尽。

  突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三人皆望向门口,大惊失色。

  只见一群衣衫不整的女子乌压压向他们三人扑过来,三人吓得立马起了身,呆愣地看着突然闯进的一群女子。

  楚慬有些不明所以,迟缓地转过头看向站在桌旁的钰姝和萧灵,迷糊地问道:

  “这也是你们京都的……特色?”

  他这一开口,萧灵和叶钰姝才反应过来,两人皆上前将楚慬护在身后,奈何二人都喝了酒,现下脚步虚浮,前面的女子稍微一推,她俩便被推出了“人群”。

  只见一群女子直扑扑朝愣在原地的楚慬奔去,叶钰姝和萧灵没缓过神来,只得面面相觑。

  眼见前面的女子就要扑住楚慬,楚慬身形一晃,倒是及时躲开了,却是脚下还未站稳,一只衣袖便被人抓住了。

  不等他挣脱,楚慬便似“羊入虎口”,瞬间被包围住。

  楚慬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一群女人,虽说他贵为太子,可何时见过此等情形,一时竟然挣脱不开,求救般望向被挤在外面的叶钰姝和萧灵二人。

  叶钰姝接收到楚慬的求救,他可是大梁太子啊,要是出了个好歹,她今日也交代在这儿了!

  顿时她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扶着墙,踉跄地朝门外走去,却正好撞上急急忙忙赶上来了小二。

  “快把她们拉出去!”叶钰姝声音低沉,却听得出怒意。

  小二连忙招呼身后的人将女子拉开,那些女子还似不死心一般,努力地拉着楚慬的衣裳。

  叶钰姝见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拂开那些女子的手,将楚慬护在身后。

  “放肆!”

  叶钰姝怒喝一声,屋内的那些女子皆是一怔,叶钰姝目光将她们一一扫过,目光带着酒意却十分凛冽,不等那些女子再有动作,叶钰姝冷声喝道:

  “在本郡主手里抢人,怎么,诸位是想去裕公府坐坐?!”

  众人一听“裕公府”身形皆是一顿,面露惧色,叶钰姝目光冷冽,正欲张口吩咐,眼前的女子全都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瞬间,整个雅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和进来帮忙的小二等人。

  小二连连弯腰道歉,说是方才后院走了水,他们全部赶去了,一没留神,她们便溜了进来,叶钰姝有些疑惑,本想好好询问一番,却看着惊魂未定的萧灵和面色晄白的楚慬便没有再多问,让小二下去了。

  楚慬此刻倒是清醒了几分,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残留的胭脂水粉,还拿过毛巾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手,这才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缓了缓神。

  良久,才开口道:

  “钰姝,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嘛,竟然将那群疯婆娘喝住了。”楚慬想到方才的情形,心中还惊魂未定!

  叶钰姝和萧灵也确实被吓到了,方才那群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她们哪里见过这些,叶钰姝也猛灌了两杯清茶,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缓说道:

  “哪里是我喝住了她们,她们是听见了‘裕公府’被吓跑的。”

  虽说裕公府不过是叶仲尧的府邸罢了,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叶家毕竟世代为将,不管是手里的私兵,还是私建的暗牢,都是公开的秘密。

  若是叶家没有私牢,世代树敌那么多,仇家更是数不胜数,总不能每个都关进京都府狱吧?

  其实,刚开始确实是这样的,但后来渐渐的,府狱官员实在觉得麻烦,这些人总归是不能放的,关押在他们那里,他们还总提心吊胆的,成日担心有同党劫狱,后来一想,裕公府的私牢是出了名的严实,他们也倒是懒得接手了。

  还是那句话,这些公开的秘密,只要适可而止,莫要逾拘,上头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世代相传,到如今,整个京都怕是无人不知裕公府私牢吧?虽然没人见过,但这名字确实如雷贯耳,令闻者生怯!

  至于为什么没有外人见过,很简单,但凡有幸进去的人,便也是一辈子交代在里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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